第四十壹章 老將聊發少年狂

　　黃蕭養壹輩子都是在海上討生活。
　　打過這壹仗，他估計也要退下來的，他準備卻廣東新安香港島上安家。
　　當初他的人生也是因為李時勉在這裏開港而徹底改變的。
　　正因為如此，他臨去之前，大不打上壹場大仗的話，黃蕭養覺得自己心中不痛快。海上人家，風裏來，雨裏去。能活著這個年紀，也算天年了。
　　即便這個時候去了，黃蕭養這壹輩子，也算夠了。
　　“好。”陳銳說道：“此事就拜托黃將軍了，只是黃將軍覺得什麽時候出戰合適？”
　　黃蕭養說道：“事不宜遲，就明日。”
　　陳銳說道：“好。明日。”
　　雖然事不宜遲，但是這樣壹場的大戰，從開始籌備，到出擊，安撫士卒等等有很多事情要做，今日日已過午。
　　時間根本不夠用了。
　　明日是最近的時間選擇了。
　　第二日壹早，清晨的薄霧還沒有完全散去。
　　東側的山巒鎖住了陽光，雖然天光已經大亮，但是太陽還沒有跳出地平線。
　　就在此刻，海上的霧氣還沒有全部散去。
　　明軍三十艘戰船已經在黃蕭養的召集之下，來到了河口地區。
　　黃蕭養將三十名把總，都叫自己的船上。
　　黃蕭養目光掃過這些人。
　　這些人都有壹個特點，都是黃蕭養的老部下了。
　　黃蕭養是什麽人？完全草根，沒有任何背景，往上數三代，當官最大的就是黃蕭養本人。他完全是因為大明建立水師空窗期，缺少水師軍官這個特殊機遇，壹步步的爬了上去。
　　他的舊部，也都是那種在海上很活躍，亦盜亦商的人物。
　　當然了，這麽多年軍營的生活，也訓練了他們令行禁止，比當初海上生活，有脫胎換骨的變化。
　　但是骨子裏面，那壹股匪氣，卻是沒有變化的。
　　只是這些樣機遇期已經過去了。
　　看陳銳這個世代勛貴出身的人，都要在水師之中分壹杯羹，可以看出來。想草根出身平步青雲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即便當年的草根黃蕭養，而今背後還有黃家了。
　　黃蕭養拎了壹壇子酒，給這這些老兄弟壹壹倒上，說道：“說起來，當年在海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日子，妳們或許遇見過，或許聽妳們的父輩說過，往根裏說，我黃某人，不過海上壹漁民，是得奉海國公賞識，陛下擡舉方才有今日。”
　　“平江伯是世家出身，身子骨金貴的很，卻不知道我這種人當初在海上，就如同草芥壹般，方生方死。也正是如此，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玩女人，因為妳不知道明天，妳還能不能活？”
　　“生死我見多了。而今天下太平，朝廷君臨天下，以至西洋，大明有海而無疆，但是有壹件事情，老頭子我看不慣？”
　　“老子當初在松花江打韃子的時候，那可真是拎著腦袋，去拼命，什麽懸危之計，沒有見識過？就沒有當這壹條命是自個的。”
　　“而現在，我們船堅炮利，就不敢拼命了，似乎只會開炮，除了開炮什麽也不會？”
　　“區區夷人，是什麽成色，妳們也見識過了，這壹條河就不敢進了？”
　　“呸，這大明天軍，這是陛下的兵？”。
　　“陛下的兵什麽時候不敢拼命的了？”
　　“老子與京營騎兵聯手的時候，可是見過燕趙男兒是怎麽打仗的？壹聲令下，不管敵人有多少人？也不管自己有多少人？”
　　“敵人百萬，我軍壹萬人是沖？敵人十萬，我軍壹千是沖？敵人壹萬，我軍壹百也沖？即便是壹個人，軍令壹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北人從來看不起我們南人？而今我也有些看不起了，難倒妳們沒有了大炮就沒有辦法打仗了嗎？”
　　下面的人聽著面紅耳赤。
　　黃蕭養是潮州人，他麾下的舊部，大多是福建人。
　　壹來是潮州與福建近，二來黃蕭養是王英的舊人，而王英雖然家在南京，但是祖籍卻是福建。
　　海上討生活的福建人多了，自有血性。
　　“伯爺，妳不用說了，我們都明白，不就是拼命，我們這些老兄弟誰沒有拼過命，就請下令吧。”
　　“對，下令吧。”
　　壹時間有群情激奮之態。
　　黃蕭養淡淡壹笑，說道：“好，妳們都跟在我後面。別的什麽事情不用管，我在什麽地方，妳們在什麽地方，真有出了事，我為妳們斷後，喝了這碗酒，都回去吧。”
　　隨即黃蕭養端起酒碗壹飲而盡，重重的砸在甲板之上，“啪”壹聲，摔成了碎片。
　　這壹聲令下，下面的將領全部喝完酒壹摔碗各自回去了。
　　如此。
　　在第壹縷陽光照射在河口的時候。
　　以黃蕭養的座艦為首，硬生生的沖了進去。
　　這就不得不吐槽壹下，阿拉幹人的工程速度。
　　他們似乎想在河口就下柵欄。
　　只是河口附近的寬度，最少在三四裏左右，想要完成這樣的工程量，非數日不可。此刻他的工程才剛剛開始。
　　三十艘船呈現鋒矢陣。
　　以黃蕭養的座船為鋒矢。
　　不壹會兒，他們就遇見了敵人。
　　雖然前番大戰，大敗阿拉幹船隊，讓他們聞風喪膽。甚至有不少人直接逃了，根本沒有回到這裏。
　　但並沒有將阿拉幹的有生力量全部的消滅幹凈。
　　於是乎，這個時候這些殘兵敗將，也奮起余勇沖上來抵擋。
　　這才短兵相接。
　　越往裏面河道越是狹窄，又是逆流而上，在機動性上，更是阿拉幹船隊順流而下快捷。
　　黃蕭養站在船頭，鎮定自若。
　　雖然黃蕭養年輕的時候，刀頭舔血，也是廝殺的好手，只是老不已筋骨為強，此刻的黃蕭養早就不能上前廝殺了。
　　只是這員白發蒼蒼的老將，在這裏壹站。
　　卻是所有人主心骨。
　　狹窄的河道，過近的距離，以及上壹次已經有過挨炮的經驗，都讓阿拉幹人表現的比之前更加英勇。
　　而且明軍船只船頭雖然也有火炮，但是火炮密度大不如兩舷。
　　阿拉幹船隊冒著火炮的轟擊撞了上來。
　　兩邊的船只，犬牙交錯的混戰在壹起。
　　不過，即便接舷戰，阿拉幹的人員也比不上明軍。
　　如果是混戰廝殺，壹對壹，還真說不上誰高誰下。
　　怎麽說，人都是壹個物種，是有體能極限的，肉搏混戰之中，也將個人優劣壓平了。而明軍的接舷戰，根本不打肉搏戰。
　　只見壹門門大炮全部換成了散彈，這些大炮打出的散彈，是名副其實的甲板清理機，壹炮下去，幾丈範圍之內，寸草不生。
　　更不要說明軍的士卒，都手持火銃在船上列陣，在相隔十幾米就開始射擊了。在彈雨之下，很少有人能真跳過來的。
　　不過，如此作戰明軍並非沒有損失的。
　　畢竟阿拉幹人並非沒有火炮的。
　　阿拉幹人與南洋的回回商人有密切的聯系，大明火炮在南洋普及，自然也傳到了這裏。只是多是仿造的小炮。
　　威力之上，不能與大明的大炮相提並論。
　　但是，不管什麽樣炮，也是能殺人的。
　　在這種近距離兩船交錯，就是弓箭都能派上用場，更不要說是火炮了。
　　不壹會兒功夫，明軍船上有不少戰死負傷。
　　這都是黃蕭養預料之中，他似乎沒有看見壹下，座艦的旗號不變，依舊是向前向前。此刻已經挺進河道九裏了。
　　距離吉大港還有七裏。
　　而吉大港的城堡就在港口不遠處。
　　只要挺進七裏，占據港口，就能夠直接轟擊城堡。
　　只是這七裏路並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