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六章 熬過去了

　　各地賑災消息，在五六月份陸陸續續的發到了北京。
　　朱祁鎮看了之後，心中總算是松了壹口氣。
　　雖然這壹次大規模賑災，很多地方有些不盡人意，但是朱祁鎮卻知道，而今各地的情況都得到了控制。
　　這壹次災情算是熬過去了。
　　當然了，朱祁鎮說熬過去的，並不是災情。
　　而是對朱祁鎮來說，最困難的時間。
　　今年三半年，朱祁鎮要同時應對三場挑戰，官場的清理，地方的災情，與西域的戰事。
　　而這個時候，這三場挑戰，都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就在災情最嚴重的時候，王越派許寧數將，分兵攻龜茲。白圭隨行，雖然沒有攻破龜茲城，但是在城外數破敵軍。
　　白圭壹度兵臨龜茲城下。
　　如此壹來證明了壹個問題。
　　那就是瓦刺主力已經離開了南疆。
　　至於瓦刺與南疆地方勢力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壹時間未必弄清楚。
　　但是這對大明來說是壹個好像消息。
　　王越的奏疏之中，已經明確的給出了作戰計劃，就是先南疆，後北疆，先掃請南疆之後，再收復北疆。
　　再次之前，盡量不刺激瓦刺。
　　甚至王越通過錦衣衛渠道進行走私交易。
　　以此來穩定瓦刺壹些人。還讓他騰出手來，清理南疆。
　　當然了，白圭這壹次以文官之身領兵，還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很多錦衣衛奏報，白圭所過之處，壹片血腥。南疆人口損失太大了。
　　朱祁鎮也只是睜壹只閉壹只眼，就當做沒有看見。
　　這是西域戰場轉守為攻的標誌，決定性的勝利還沒有到來。但是卻可以期望了。畢竟後方糧草其實束縛了王越的手腳。
　　這壹次進攻南疆，更多是試探性質的。
　　而朝中京察經過四個月之後，也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以翰林學士彭時為首的壹些官員，或主動乞骸骨，或者被抓住小辮子，罷官，出外等等，而今的六部九卿這些衙門之中，雖然有些磨合不好。
　　很多都是補充上來的新人。
　　這是壹次大換血。
　　但是所有人對於新政，是壹句話也不敢說了。
　　要麽真的信服新政，要麽就是為了官位，決計不會與皇帝搞什麽沖突。
　　從辟雍之會開始到而今，朱祁鎮終於完成了大規模推行變法的準備。滿朝文武沒有再敢有雜音了。
　　當然了，這種情況，朱祁鎮並不是覺得太健康的。
　　只是做大事之前，必須如此。
　　而馬文升在河北的舉動，將河北百姓動員到這個程度，估計也只有洪武年間能夠做到了，那是太祖皇帝剛剛創立的體制，發揮出最佳的效率。
　　但是在此之後，就萬萬做不到這樣的事情了。
　　這個舉動更是證明了朱祁鎮的改革，能極大的提高了大明國力。
　　這個國力既是硬實力，比如說人口，糧食數量，鋼鐵數量，馬匹數量等等。但是軟實力，比如組織能力，動員能力，等等。
　　在他看來，如果完全完成了改革之後，就絕對不會出現永樂年間在安南打不下去的情況。
　　單單是兩廣這兩個身份就能吊打安南壹國了。
　　就好像是漢末諸侯分裂成三國，但是每壹部都能調打異族壹樣。
　　因為只有漢制乃是中國的古典軍事帝國。
　　這給了朱祁鎮極大的鼓舞。
　　在他看來，只有能維持這種動員體制，縱然現在遇見八國聯軍的英軍，大明也能用汪洋大海壹般的軍隊將他們給淹沒了。
　　朱祁鎮下壹步動作，正在醞釀之中了。
　　當然了，最難熬的日子算是過去了，但是壹個問題，還是要解決的。
　　朱祁鎮召見劉定之，壹件壹件是的討論。
　　其實，這幾個月裏面，最難熬的人，不是朱祁鎮，而是劉定之。
　　朱祁鎮在大明朝廷之中，更多是做決策，而不負責具體執行，真正將朱祁鎮的意誌貫徹下去的人，是內閣為首的文官體系。
　　所以，這幾個月的事情，對朱祁鎮來說是意誌的煎熬。但是對劉定之來說，卻是無休止的加班。
　　劉定之已經在文淵閣的值房之中睡了好幾個月了。
　　京察造成了文官內部混亂，很多部門的行政效率不可避免的要降低不少。但是這個時候內外有這多事情，特別是賑災的事情，是萬萬慢不得的。
　　這裏慢壹分鐘，下面就有人要餓死。
　　這樣的情況之下，劉定之與內閣班子，雖然不能說是事必躬親，但大部分事情都是要看上壹眼的，不能完全相信下面的人。
　　因為下面很多人都是新手。
　　劉定之只能忙，與更忙下去了。
　　這種忙碌在劉定之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劉定之似乎顯得更加衰老了壹些。
　　朱祁鎮見了劉定之，自然是說了他幾句，說道：“妳我君臣這麽多年了，我還要用妳好些年的，妳也註意壹些身體。等忙完這壹陣子，我讓妳休息壹陣子。”
　　劉定之輕輕壹笑，說道：“那就謝過陛下了。”
　　但是他壓根沒有當真。
　　無他，內閣首輔肩抗天下。再加上上面有壹個勤政的皇帝。每壹天都有無數事情，要他處置，追蹤，過問，還要回復皇帝咨詢，對百官解釋情況，等等。怎麽可能閑下來，甚至說壹個內閣首輔如果閑下來了，只能說這個首輔權力被別人侵奪，要麽就是他快要退下去了。
　　而劉定之兩者都不想。
　　所以，朱祁鎮所說的休息，註定是說說而已。
　　朱祁鎮言歸正傳，首先說起了流民問題。說道：“鄖陽府已經設立了，湖廣方面也說，這壹次湧入了百萬之眾，這話裏定然是有水分的，但是也不會全是假的。原傑的意思是，要留在湖廣，但是湖廣的意思是讓百姓在湖廣熬過這個荒年，然後回到原籍去。”
　　“我看兩方面都是怕麻煩。只是這樣的事情，總要有處理原則，我估計這樣的事情，今後還會有的。”
　　朱祁鎮深刻的知道，農業社會的薄弱性，這種流民潮，在大明不會是第壹次，也不會是最後壹次。
　　而今這流民潮雖然紛紛南下，但是他們還是比較信任國家的。
　　整個局勢還在控制之下。
　　但是將來怎麽辦？
　　要知道大明就是亡於流民。
　　雖然有很多省份，還是地廣人稀，比如湖廣，雲南，西域，西北，東北等地方，但是大明原來的省份之中，很多人口密度，已經到了臨界點。
　　特別是江西，福建，浙江，南直隸江南部分等等。
　　雖然下面沒有怎麽報告，但是錦衣衛與東廠都說這三個省匪患，是比其他省要嚴重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李東陽在寧化，會遭遇伏殺的原因之壹。
　　雖然大明各地都有土匪，但是真要以土匪為特產，還是江西。
　　朱祁鎮要處理的不是這壹次流民事件，而且確定處理此類事件總原則，今後行事的準則。
　　劉定之沈吟片刻，說道：“流民產生固然是天災人禍，但也是各地土地開墾殆盡，沒有余田可供開拓，而百姓日多。”
　　“如果僅僅是天災，讓百姓遷回本籍為好，而如果是土地開墾殆盡，不夠生存，卻是從窄鄉遷徙到寬鄉為上策。”
　　“今日之事，雙方所見都有誤，最好令百姓自擇，想落戶的落戶，不想落戶的可以還鄉。”
　　朱祁鎮聽了，只覺得劉定之早已變得滑不溜秋了，說什麽都是兩面光。誰也不得罪，站在了不敗之地。
　　朱祁鎮說道：“天災朕不在乎，畢竟而今賑災的手段越來越多了，只是如果是土地不夠用，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