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九章 馬文升斷案

　　馬文升冷笑壹聲，說道：“從妳家中搜出白銀三百兩，這正好是這壹批糧食的市價。想來這就是妳將糧食給賣了。”
　　胡聰壹時間目瞪口呆。說道：“大人，冤枉，冤枉。小人家中有三百多兩銀子，乃是小人在天津城十幾年之中，積攢出來的。”
　　馬文升說道：“哦，妳說說，怎麽積攢的？”
　　胡聰壹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怎麽能說的？
　　要知道之前胥吏是沒有錢的，或者有壹些工食錢，也就類似於夥食費，根本不多。
　　如果按正規的來，胡聰不要說十幾年了，就是三輩子也賺不到三百多兩銀子。
　　這銀子正是胡聰貪汙受賄而來的。胡聰怎麽可能在這裏說出來。
　　胡聰期期艾艾地說道：“朝廷不是說，既往不咎啊？”
　　馬文升冷笑說道：“朝廷什麽時候說過？”
　　對於胥吏之前犯罪，其實有既往不咎的意思。只是這話是絕對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只是暗中流傳，並且執行下去。
　　而今馬文升壹口否決，胡聰也沒有什麽辦法。
　　“這筆錢是怎麽來的？”馬文升再次問道。
　　胡聰眉頭亂轉，眼睛亂瞄。不知道該如此應對。
　　馬文升說道：“來人，大刑伺候。”
　　立即有幾個衙役上來，將胡聰給按在地面之上，水火棍，夾著胡聰，兩根大棒重重掄了下來，壹棒子打得胡聰大叫不已。
　　“老胡頭。”壹個衙役低聲說道：“妳怎麽這麽糊塗，大人在找替罪羊啊。妳認不認都是妳了。何必受罪。”
　　胡聰壹聽，眼前壹亮，心中壹酸，壹直憋著的壹口氣也散了。
　　胡聰在衙門之中混跡了大半輩子，對衙門之中的各種伎倆，太清楚不過了。
　　壹些案件太過重要，催促太急，實在不知道是誰做的，就要想辦法結案。對於官員來說，結案才是最重要的，真相並不重要了。
　　這樣的事情，胡聰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壹件事情卻落在他身上，他壹時間什麽想法都有，心中痛苦委屈，更多是壹種因果報應的感覺。
　　此念壹生，心中再也無法堅持了。
　　重重的挨了壹棒之後，他大聲說道：“大人，我招，我招。這糧食是我換的。”
　　馬文升說道：“停。”
　　行刑的衙役才停了下來。馬文升說道：“那妳說說，妳是怎麽做的。”
　　胡聰只能壹五壹十的說了出來，他是如何讓看守的吏員離開，又如何是聯絡天津當地的打行然後在壹夜之間，將所有的糧食都掉包了。
　　馬文升聽了，心中透亮，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馬文升被劉定之稱贊，決計不是那種屈打成招之輩，他行刑之前，其實已經想過了，首先這些人之中壹定有內鬼。
　　沒有內鬼，這糧食還能飛了不成。
　　而且內鬼的身份還不低。
　　否則不能在時候，將事情圓場到誰也沒有發現。
　　而且這個人在天津根基深厚，畢竟有內鬼是壹部分，沒有外人合作，也不可能在壹夜之間，將糧食運走。
　　這需要太多地方配合了。否則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大事，還沒有人發現，或者有人發現了還不敢說。
　　這壹層層圈定下來，最有可能的人，其實就是胡聰了。
　　胡聰是於謙建立天津城那壹年，從外地調入天津當胥吏的，幾十年來，可以說根基深厚，而今也是韓鐵城的副手。
　　可以說在天津城之中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列入馬文升重點的懷疑對象之中。
　　如果有時間，馬文升也可以細細的查。但是這事情雖然不大，但是牽扯到漕運，這壹件事情不管河北地方，還是漕運方面都要上報的。
　　如果拖的時間長了，對馬文升沒有好處。
　　這才讓馬文升決定單刀直入，拷問胡聰，而這種拷問是從身心兩方面的，如果沒有馬文升的暗示，那個衙役敢在這個時候給胡聰傳話啊。
　　其實如果胡聰真挺住了，馬文升也就收了，想別的辦法。
　　至於拷打壹頓胡聰，在馬文升看來，從來不是什麽事情。畢竟真要查胡聰的案底，殺了他也不為過。
　　總體上來說，馬文升還是對之前的胥吏，按照朝廷的暗示，既往不咎的。
　　只是這番鬥智鬥勇之下，胡聰遠遠不是馬文升的對手，不過兩三個回合，就將底褲給輸幹凈了。
　　馬文升讓胡聰簽字畫押。隨即問道：“胡聰，妳而今五十有六，為何要做這作奸犯科之舉？”
　　“為什麽？”胡聰大聲說道：“還不是朝廷不公，本來這職位就是我胡家的，而今卻要讓給別人，我甚至想為我兒，求壹個位置都不許，這些北京來人年輕人，就能扶搖而上，在我們這些老人之上，憑什麽？”
　　“而今即便這樣，還不罷手，府裏還要我六十退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胡聰大聲說道。面目猙獰之極，就好像野獸壹般。
　　清退壹些老朽的胥吏，乃是馬文升的命令。
　　倒不是馬文升對執行朝廷的命令，不遺余力，而是馬文升對很多胥吏都有偏見。所謂衙門門口向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都是說得這些胥吏的所作所為。
　　這些胥吏將執行公務當做副業，在執行政務之中撈錢，才是主業所在。
　　大明官場上層，因為朱祁鎮的重視，官場風氣雖不能說是白玉無瑕，但也相當不錯的。但是百姓有時候都感受不到。
　　因為縣令什麽的，其實老百姓根本接觸不到的。
　　老百姓真正接觸的人，都是這些胥吏。
　　而這些吏員，不敢說學問多高，道德水準有多高。但是總體上他們是有前途，有希望的，有約束的，不是僅僅想搞錢的。
　　馬文升權衡兩邊，自然願意用吏員換了胥吏，所以他決定慢慢的將其中壹些胥吏給清退了。
　　胡聰不是第壹個，也不是最後壹個。
　　胡聰並非沒有本事。
　　看他在這個案件之中所作所為，在天津城之中，幾乎變魔術壹般，將幾百石的糧食給弄走了。
　　這種手段能說什麽沒有本事嗎？
　　但是在馬文升看來，心性卻是壞了，自然不能留用，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怎麽可能讓馬文升相信，這樣的人壹下子變成了好人？
　　雖然不能追究，擔心這些胥吏兔死狐悲，但也不想看見他們。
　　而胡聰是決計不願意辭退的。
　　首先辭退是沒有退休金的。
　　連大臣退休之後，是否有退休金還是上面作為賞賜之壹。
　　當然了，朱祁鎮而今壹般都會給這個待遇，但是退休金的數量，僅僅是正常俸祿的壹半。胥吏之前，父死子繼，根本沒有退休金這個說法。
　　這還僅僅是金錢上的損失。
　　更不要說，地位上的損失。
　　胥吏聽起來不好聽，但是有錢有權，對普通百姓來說，都是上等人家了。
　　特別是很多事情，都要求上門去。各種無形之中收益，更是不少。這些胡聰都舍不得。
　　他之所以如此做，就是陷害韓鐵城，並且要讓上面大官們明白，這個天津城，還要了這些老人才能玩轉，否則妳們就等著今天出壹事，明天出壹事，到時候烏紗帽能不能帶在頭上，就不知道了。
　　這也是胥吏要挾長官的老手段了。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胡聰這壹點點小伎倆，被馬文升壹眼看穿了。馬文升冷笑壹聲，說道：“真正貪得無厭之徒，來人壓下去，秋後處斬。”
　　“是。”立即有幾個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