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壹章 安南捷報

　　“好。”武英殿之中，傳出朱祁鎮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飛鳥撲哧壹聲，飛上了天空。
　　朱祁鎮看著手中的捷報，說道：“這是我半年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此乃陛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功，經此壹戰，安南亡國有日，陛下為先帝雪憾，臣為陛下賀。”李賢也是滿面紅光，朗聲說道。
　　“臣等為陛下賀。”下面內閣幾位紛紛出列說道。
　　雖然這些大臣拍馬，讓朱祁鎮有些熏熏然，特別是李賢，他壹向對安南之戰頗有微詞。此刻卻是壹副心悅誠服的樣子，讓朱祁鎮有壹種痛快的感覺。
　　畢竟如李賢這樣的人，都是有自己堅定的信念，想讓他們低頭，或者承認自己的政見有問題，都是非常難的事情。
　　不過，朱祁鎮還沒有得意忘形壹揮手說道：“朕怎麽能與前線將士爭功，令兵部五軍都督府商議賞功之事。”
　　“是。”兩人說道。
　　朱祁鎮沈吟壹會兒說道：“追封列代營國公為郡王，並蔭郭登諸子，晉大將軍，並領樞密院使，代滅安南之後，回京就職。另此官田三百傾，黃金萬兩。”
　　朱祁鎮對郭登的封賞真是大手筆，壹口氣砸出小十萬兩白銀，甚至認真的說，還要超過十萬兩。
　　畢竟賜田是不用交賦稅的，唯壹問題是，壹旦爵位被奪，壹般情況下，跟隨爵位壹切待遇都被剝奪了，連同官田在內。
　　不過，朱祁鎮另外壹層意思也很明顯，有很明顯的蓋棺論定的意思，即便滅了安南，郭登的封賞也不會有太多了。
　　朱祁鎮隨即點出幾個將領的名字，說道：“毛銳功臣之後，令其襲爵，王越有功之臣，封伯，王英功過相抵，賞銀即可，至於下面的君臣，有司酌情處置即可。”
　　其實這個時候，朱祁鎮心中是閃過壹個人名的，就是柳溥。
　　心中冷笑壹聲，暗道：“柳溥老了。”
　　的確這壹次大戰，柳溥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
　　當然了，柳溥所帶的雲南軍，為什麽沒有參與也是有原因的。
　　木邦這邊與麓川打起來，引導南疆局勢動蕩。柳溥壹邊關註安南戰事，壹邊關註麓川這邊的情況。
　　自然不能專心用力於東。廣西與雲南之間，看似是臨省，但是道路通行艱難，甚至連消息通傳都不方面，柳溥自然也難以有所作為。
　　但是朱祁鎮從來是只看結果的。
　　畢竟說困難，誰沒有困難，郭登沒有嗎？郭登要面對的是安南的主力所在。
　　當然了，也因為這邊的問題，朱祁鎮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是心中貼了壹個無能的標簽，等將來再有戰事，也不會想起柳溥了。
　　朱祁鎮壹壹交代下去，幾個大學士紛紛領命。
　　這本就是題中應有之事。
　　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就有壹點敏感了。
　　劉球說道：“陛下，大喜之事，臣本不該言之，但是前線所做之事，太過荒唐了。壹戰斬首三十萬，古今有多少次？更可疑的俘虜只有區區千余人？此欺誰乎？”
　　劉球言語之間還算客氣，但是已經直言不諱的指明，其中有殺降之事。
　　“陛下，”李賢說道：“營國公有大功於國，只是凡是防微杜漸，而今已經不是杜漸的事情，如此不加以處置，臣恐怕今後領兵大將，將毫無軍紀可言。”
　　“請陛下三思之。”
　　朱祁鎮聽了心中也滿是躊躇。
　　如果說朱祁鎮不知道殺降的時候，那就太小看朱祁鎮了。
　　雖然這壹段時間，朱祁鎮大部分時間都在慈寧宮之中，與太子壹起侍奉湯藥。有空閑時間，就在慈寧宮側殿之中，與太子壹並批閱奏折，也順便教教太子如何處理朝政的。
　　但是對各方大事，朱祁鎮還是有掌控能力的。
　　安南之戰，在朱祁鎮心中重要性雖然比不上與瓦刺壹戰，但是已經排在前列的。所以在郭登殺降之後，整個北京城之中，朱祁鎮是第壹個知道這壹件事情的。
　　他剛剛知道之後，心中很是惱火。
　　畢竟朱祁鎮心中的價值觀並不支持他這樣做，但是他之後又看了郭登的密奏，設身處地的想想，放在郭登的位置上，殺俘或許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但也不能是沒有好處。
　　誠然，郭登殺俘之後沒有想到黎思誠不戰而走。
　　郭登並非沒有想過這壹種可能，但是戰場之上，那能光想好事。壹般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郭登提前知道這壹點，或許不會這樣處置。總之遲了壹步。
　　朱祁鎮將心中各種情感因素給按下來，他立即決定，要保住郭登。
　　保住郭登有三個理由。
　　第壹個理由不用說了。
　　郭登是他壹手培養出來的頂梁柱，軍中大將之才。除卻郭登之後，軍中沒有幾個能夠駕馭十幾萬大軍。
　　第二個理由，就是郭登大勝之後，如果被處置了。會傷軍心士氣的，安南的戰事雖然看上去最艱難的壹戰已經過去了。
　　但是畢竟還沒有結束，怎麽能臨陣處置大將。
　　第三個理由，就是文官與武將之間的平衡問題了。
　　從清丈田畝之後，朱祁鎮真實的看見士大夫集團的冰山壹角。也幸好這個集團從大局上來看，是處於壹盤散沙的狀態。
　　否則朱祁鎮真不知道自己將何以自處。
　　所以握住兵權，就是朱祁鎮的本能。
　　從這個角度出發，朱祁鎮也不應該因為壹些虛名折損大將。
　　但是李賢說得也是。
　　這樣大規模殺俘都不加以處置的話，將來大明軍隊打仗，就不要想對方有活人了。即便是情有可原，也不能輕易開這個口。
　　說實話，在朱祁鎮看來，大明軍隊的軍紀本就夠稀爛了，如果這壹件事情，還在稀爛之上打出壹個大口子。
　　就更不好辦了。
　　朱祁鎮皺眉問道：“諸位先生以為該怎麽辦？”
　　“陛下，決計不能在這個時候處置營國公，甚至不應該掀開蓋子。”楊洪說道：“否則天下議論的不是營國公而是朝廷。這壹件事情應該暫且不說，等將來營國公回京之後，再做處置。”
　　“如此如何擋天下悠悠之口？”劉球當然不願意了。
　　劉定之忽然開口說道：“昌國公所言極是，安南小寇永樂年間，屢屢犯邊，正要以儆效尤的時候，即便從下面的情況來看，這壹件事情營國公並沒有參與，真正參與進去的是征南軍士卒，如果懲罰營國公，那麽這些士卒會怎麽想？”
　　“徒徒惹得軍心不安，朝廷顏面受損。”
　　“不如依昌國公之意，陛下密旨責罰壹番，但是在明面之上決口不提此事。”
　　李賢說道：“臣也認為昌國公之見正合宜。”
　　朱祁鎮聽了，心中暗暗松了壹口氣，雖然他覺得這壹件事情，有壹些掩耳盜鈴的感覺，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被人知道三十萬斬首之中，最少有壹半是殺俘，清流之中恐怕要炸開鍋了。
　　不僅僅是郭登不得安生，朱祁鎮也未必清閑了。
　　如此做，將朝廷的顏面遮過去，至於能遮住多久，就不知道了。
　　如此這壹件事情就過去了。
　　接下來壹件事情，還是與安南有關。卻是郭登的壹封奏疏。
　　這壹封奏疏只有壹個內容，就是分析了而今安南的局勢，又分析了而今明軍的各種優勢劣勢，提出壹個要求。那就是暫停對安南用兵，修整半年之後，再次繼續對安南的進攻。
　　這個奏疏，內閣之中壹直沒有統壹意見，朱祁鎮也有壹些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