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四十三章 民風

　　三百年前蘇景心入自然、無中生壹；八百年前升仙開悟，萬念歸壹、壹入虛無；莫耶世界做雕山修持，獨獨之我與天人合壹兩大心持突破；再向前，幽冥西仙亭苦戰墨屍離山腳下惡鬥田上，“現世報”“天無道”上下兩重天道領悟……回頭看、倒著數，自從進入元神境界開始，蘇景的心境修持始終不曾偏離那五個字：我是我的神。
　　不去強求主宰什麽，不去強求強大武力，只盼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只盼我能堅持本心。
　　其實他在莫耶時候返璞歸真破悟大逍遙能如此順利，也全因“堅持本心”之故。人變了，心不變，我是我的神。當年白馬鎮上那個磨刀少年與後來巔頂大修能夠“完美重合”。
　　只憑“我是我的神”這五個字，九合真人“嘴短手短”的域中真法就休想奈何得了蘇景！
　　欠不欠他什麽，他說了不算，我說了算，若覺愧疚我自有補償，若覺活該就算他倒黴。只是他不急著發難而已。真要催起法術開打，蘇景根本不怕九合，不過看著高高在上、把別人都當做傻子的九合師徒自己當了傻子，徒弟被匣子蟄了師父壹個勁地開始研究怎麽把自己關進苦牢裏去，蘇景覺得挺有意思。
　　再就是蘇景有些顧慮……給九合個袋子先坑著，自己先看看此界情形。
　　九合真人接連幾次施法破禁均告失敗，全副心思都放到袋子上了，再沒興趣理會幾個新晉仙家，揮手喚來童子將幾個人帶了下去。
　　走就走，蘇景壹點不擔心。他身中符咒與破爛囊靈犀相連，只要袋子壹開他立刻就能感知。
　　跟隨童子退出碧海銀沙之地，重新又返回了那座清秀山村……村子沒變，但人多了，似是幹活回來了。畫樣的小小村落裏多出了幾分生氣，以蘇景所查，算上他們這壹行，村中差不多有六十余人，無壹例外的，皆為飛仙之輩！
　　與青牛、棗樹、白石頭情形相同，都是才壹飛仙就來到九合靈州，被九合真人法術擒下，“心甘情願”留此為奴。領著蘇景等人回村的仙童與之前那個紅彤兒頗為相似，女扮男裝、看似親和其實高傲。
　　壹路走來時間不長，不過蘇景刻意巴結，那個仙童也知他獻上寶囊惹來真人開心，對他也還有幾分客氣，待到入村時候兩人已經熟絡了，蘇景問道：“還請仙童指點，這片九合靈州究竟多大？”
　　仙童應道：“九合靈州，九巧連環。九重天地連環相扣，除了妳們初到時候去吸煉純靈的海天世界；剛剛出來的真人道場之外，另還有七座小世界。妳們現在所處地方是為七座小世界之壹。”說完，稍頓，仙童又道：“似妳等這般升邪上來的，都散住於這七座小世界中。”
　　先前蘇景已經在此來回穿跨過三重天地，聽對方說靈州九連環並不算太意外，但臉上壹定得擺出十足詫異的，又問道：“像我們這樣的，大概有多少人？”
　　仙童應道：“還活著的，加在壹起五六百人吧。”
　　五六百人不算多，可個個都是飛升之輩，個個都把九合真人當做上仙真神，打從心底裏崇敬。只憑九合真人壹道心咒，這些仙家就能穿跨界域聚攏壹起，剛才蘇景要是直接發難，這壹架打起來可十足麻煩。
　　何況靈州內還不止九合真人與“升邪”之人。又聊過幾句後蘇景從仙童口中得知，連環九地，每壹地都有壹位“護地仙”和幾位護法，專責督促升邪者賦役勞作，護地仙與九合真人兄弟相稱，想來本領不會差勁。
　　說到這裏仙童沒了耐心不再閑聊，給蘇景等人每人指點壹間瓦舍：“先住進去，待到明日勞作時候，自會有人來喚妳們。升邪之人，犯錯在先，饒過妳等性命已是真人法外開恩，妳等當珍惜眼前贖罪機會。”
　　青牛棗樹等仙家認真應是，語氣中既有自責也有感激，仙童又說道：“平時無事時候，四處走走也無妨，但最近不太平，除了被護法領著外出幹活，妳等不得踏出村子半步。”
　　這等“有趣”之事蘇景自然要追問：“不太平？誰這麽大的膽子，敢來九合靈州鬧事？”
　　“幾百年前西邊冒出來壹夥蟊賊，覬覦靈州錦繡、妄圖染指，常常會攻打過來。”仙童冷笑起來：“不知死活的蠢賊而已，憑他們想奪這九合靈州還不夠資格。真人已經被他們惹出真火，他們就快活到頭了。”
　　青牛、棗樹等人聞言震怒，但不等他們表壹表忠心仙童就把話題轉開去：“除了壹夥賊子之外，最近會有貴客來訪，若是亂走沖撞了貴客那可是萬死不贖的大罪！”
　　話說完，仙童擺了擺手，打法壹群人進屋去，自己轉身去向真人復命去了。
　　當天夜裏蘇景做了兩件事，壹是動用本命修持中的那壹點靈犀聯系三屍，可惜沒有回應，蘇景能探得他們都活得挺好的，卻不知他們身在何處。這倒無妨，只要他們還在就沒問題，反正自己遇險時候他們壹定會趕來；再就是出去轉了壹圈，這事壹點也不難，靈州內所有升邪之人都被“嘴短手短”中術所擒，身擁大力卻溫順如羔羊，根本不會興起叛逃的念頭，所以界內並無禁法。
　　他所在這壹地並不大，不過三千裏方圓，此間護地仙與座下護法不在村中居住，另辟百裏道場居於遠山。
　　三千裏地，壹會功夫蘇景就轉完了，除了護地仙的道場中有濃重真元流淌的痕跡之外，其他地方並無異常。來日方長，蘇景並未直接去探敵人道場，從外面走了壹圈後就返回山村。
　　又在村子裏轉了壹圈，串了串街坊鄰居。拜訪的第壹家住著個滿口獠牙背生毒瘤的老漢，冷冰冰的模樣，蘇景客氣招呼說明身份後，向他打聽平日裏大家需要做何勞役，老漢淡淡道：“平白打聽？妳出身的凡間會有這等好事？”
　　劉二垮在得了九合真人壹堂“升邪”課的教導過後真心向善、想要贖回自己的飛升之罪，不與前輩爭辯，乖乖交出壹枚紫皇庚金劍羽。
　　老漢拿在手中掂量掂量，喃喃道：“底子還可以，回頭改煉做挖耳勺也算有用。”他擡起頭雙目如針，冷視蘇景：“九合仙長交下來的勞役，內藏大奧妙、真玄虛，豈是妳壹個新近升邪之輩能夠打聽的。安安分分地住著，老老實實地等著，待護法真尊喚妳去幹活的時候妳會知曉，這就滾回去吧……”
　　說道“吧”字時候，毒瘤老漢挨了個大嘴巴，二垮打的。
　　蘇景刻意隱藏實力，但收斂之下毒瘤老漢還是比他差出壹截，尖牙掉了三顆。
　　人家揮手壹掌都躲不開，老漢便知不是對手，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但不敢直接上來動手。蘇景勾勾手指引回自己的庚金劍羽，笑問：“白拿錢卻不說事情，妳出身的凡間會有這等好事？”
　　壹邊說著，壹邊又把手揚了起來。
　　老漢怒叫壹聲“小輩找死”，身形壹躍而起，蘇景只道他要拼命，不料他繞過蘇景摔門出去了，離開前又甩下壹句：“妳等著！”
　　蘇景又好笑又無奈，潑皮打架麽？還“妳等著”。蘇景才不等，起身出門走去了另壹件瓦舍，這次開門的是壹個周身紋繪青龍的虎頭人身大漢，赤身裸體只在腰間裹了壹條虎皮裙。
　　以金烏目力壹眼就能看穿大漢文身皆為真龍法相，待到鬥法時這壹身刺青都能跳出來幫主人打殺，這就有些意思了。男子為虎形化身，有道是“龍虎相爭”，他能以惡虎身魄驅馭天龍法相，當是有幾分本領了。
　　大漢打量了蘇景壹眼，聲如虎嘯攝心：“新來的？”
　　蘇景壹看對方目光就知他也不懷好意，苦笑搖頭：“劉二垮初來乍到，特來拜會閣下……”
　　怪漢把呼扇般的大手壹擺：“聽說來了新人，我還沒去找妳們，不想妳主動來了，廢話就不必多說了，初見妳家前輩，可有寶物進獻，獻上寶物就滾回去……”
　　這次連劍羽都不用往外拿了，蘇景直接把拳頭搗上了那張虎臉，趁著怪漢昏倒前趕緊告訴他這壹招喚作黑虎掏臉，之後擦擦手上的老虎血又去第三家拜訪。
　　這壹次戶主人客氣得很，請蘇景落座，還親手給泡了壹碗香茶，蘇景才抿了壹口就嘗出水中藏毒，雖不致命但也足以壓制修元讓中毒之人好半晌體弱無力。
　　素不相識，見面下毒，也不外劫財奪寶，蘇景都懶得問他為什麽，掄起胳膊前後十三拳打到了戶主人臉上。
　　連打十三拳倒不是戶主人惹得蘇景有多生氣，只因為這是個十三頭蟲的妖仙。壹頭壹拳將其打翻在地，蘇景甩著手向外走，十四王還就不信了，整個村子人人都是這般德行？
　　但這次不等他離開院子，外面真元轟蕩遁光閃爍，四十多人施法趕到，看衣著打扮無壹是九合門下弟子，那就再明白不過了，都是“村民”。為首的正是最先挨過壹巴掌的毒瘤獠牙老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