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妨拍我試試

　　“轟”的賁烈巨響，“摩”“天”“剎”三字剛勁、足足十裏巨大匾額，被蘇景壹手摘下！
　　蘇景自己都有些意外，巨匾居然不存禁制守護。估計是那壹廟邪佛兇菩不曾料到竟真有人如此瘋狂、會來拆摩天寶剎的匾牌。
　　幾乎同個時候，摩天剎山門大開！
　　“妖僧放肆！”
　　“罪該萬死！”
　　“這便受死吧！”
　　連串叱喝聲中，壹群人沖了出來，或法寶或神通接連出手猛攻蘇景。
　　出乎蘇景意料的，咆哮著向自己動手的既非兇菩也不是惡羅漢，而是壹群西海妖精。
　　四十多個蝦精蟹怪，個個都是和尚化形，人數不算少但修持普通。
　　哪用蘇景出手，山門前還有另壹位“妖僧”，相柳和尚滿臉不耐煩，壹只手擡起來，好像轟蒼蠅似的，向著正沖出的妖怪們遙遙壹拍。妖精們只覺得壹股巨力從天而落，擋不住也逃不開，慘叫聲中盡數被拍翻在地。
　　總算小相柳身懷“金玉菩提”，心中少了幾分殺念，見他們不是邪廟兇魔，手上只用了壹兩成力道，拍斷了他們幾個骨頭做個懲戒。
　　巨大的匾額拖在身後，蘇景跳回相柳身邊，面前幾十個海妖怪哀號不休，再往山門內望去，只見大隊人馬氣勢洶洶，正要蜂擁沖出！
　　蘇景非但不驚不怒，反而面色壹喜：湧過來的，要麽是西海精怪，要麽是中土修家，壹打眼足有數千之眾。這麽多人都毫無損傷，看樣子對邪廟還頗有維護之意，便是說邪廟尚未露出兇殘本色、邪佛尚未動手。
　　小相柳沒有蘇景那麽想法，誰想打他他便先打誰，把落下的手再度揚起，依樣而為又是遙遙壹拍，沖在最前的近百人嗚哇亂叫，也被砸翻在地、壹時間爬不起來了。
　　兩個外來妖僧，壹個二話不說直接拆匾、壹個默不作聲揚手打人。兩下子過來就顯出了兇悍，亂哄哄向上沖的海妖、修家們情不禁放緩身法……這個時候忽然壹聲喊喝傳來：“都讓開了！”
　　喊聲落下人群止步，馬上向左右分開，讓出了壹條道路，只見十七八個出家人模樣的魁偉海妖大步而來。只看場面就曉得這壹小群妖怪頗有威望。為首的妖怪兩只眼睛分隔奇遠、都快長到太陽穴上去了，也分不清他是蛤蟆精還是鯰魚怪，此妖目光森然、便走便冷聲開口：“大……啊！”
　　小相柳管他是什麽妖怪、管他是要質問還是動手，第三次揮掌虛拍，十幾個妖怪壹個沒剩下，或趴或仰全部夯砸倒地。
　　蘇景也看清楚了，聚集附近的妖邪、修家都是平凡之輩，既不見東土大修、天宗門下，也不見西海中了不起的精怪兇物，剛剛被小相柳打翻的那壹夥，還沒有壹個比得上蝦和尚。
　　此時又壹個聲音響起：“摩天剎遠古時主持西方匡扶天地，今日乾坤繁盛也有摩天剎的壹份功勞，這等地方豈容旁人撒野？兩位太過狂浪，貧道縱非佛門中人，也要向爾等討壹個說法！”
　　說話中，壹個背負長劍的蒼老道士走出人群，在他身後還跟了七八個年輕弟子。
　　小相柳又要揮手，蘇景卻及時橫臂攔住了他，這個老道他認得，當年闖蕩虎兒虎無燼山時曾見過壹面的，無定道宗的老師叔拙季。
　　這是個正道人物，為人坦誠實在，不忍讓相柳壹巴掌拍傷，蘇景拖著巨匾走上幾步，冷笑道：“哪裏來的這麽多閑雜人等，廟裏的和尚都縮到哪裏去了？”
　　拙季不退讓，反問：“妳又是什麽人？來這莊嚴聖地撒野，人人皆可教訓……”
　　對面的小妖僧突兀罵道：“恁多廢話！”拖著巨匾向前壹跨。不見飛騰或縱躍，只是再簡單不過的邁上壹步，但相隔百多丈的距離，盡滅於他壹步之間！
　　全不容拙季反應，小妖僧空出的壹只手向老道臉上壹抹。
　　不問慘叫不見血光，只有冥冥中壹聲怪笑刺耳，小妖僧手心壹空，拙季老道消失不見。
　　壹爪抓碎頭頂、壹掌拍爛身體，又或者張口把人吞了皆不足為奇，可揮手間把人硬生生的抹掉！便如從沙盤壹群泥塑中拿走了壹個……誰能不驚。
　　小妖僧伸伸手，壹個修持之人消失無蹤。
　　躁動人群突兀安靜，拙季身邊無定道弟子又驚又怒，但又哪擋得住蘇景揮袖壹甩，個個摔飛開去，落地後並未受傷，可經脈巨震丁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下壹刻，大聖玦開敞，妖邪氣度彌漫而起，小妖僧目光陰戾掃過全場，獰笑：“還有哪個，強出頭！”
　　……
　　拙季老道這壹邊，被蘇景壹掌抹了臉，便覺身體輕飄飄不受控制，剎那過後清涼拂身，說不出的舒服愜意，再看四周已經變了景色：天空火雲滿布彤彤艷艷，浩瀚大海無盡綿延，壹座座島礁如星羅棋布，自己正置身壹座島礁。
　　還有三個身高不足常人壹半的小矮子各負長劍，正滿眼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拙季哪能不驚，拔劍在手，脫口喝問：“這是什麽地方？”
　　“道長莫驚，是蘇景魯莽，得罪之處務請見諒。”壹道神識投映於黑石洞天，蘇景現身。
　　黑石洞天能“收人”，但石頭不止是法寶，更是蘇景的壹大要穴，真正的要害所在。能被收進來，要麽就是真正信任的同伴，要麽是本領與他相差遙遠之人。
　　若是強敵蘇景決計不敢收到此處，洞天內沒有禁制法術、敵人在這裏發威蘇景非得遭受重創不可。
　　壹見蘇景，拙季愈發驚詫了。蘇景也不容他發問，三言兩語解釋前情，隨即問道：“兇廟內的情形，還請道長指點。”
　　……
　　兩個小妖僧踏過山門，面前數千妖、修面色憤怒，但目光大都有了些遲疑，妖僧著實兇猛，遠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終於，壹聲佛號自眾人身後傳來。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摩天剎的高僧來了！壹邊回頭觀看，壹邊錯動腳步讓出道路。
　　壹個中年和尚，長得眉清目秀、穿著幹幹凈凈，從頭到腳莊嚴慈悲，哪還有壹絲邪魔氣息，正雙手合十、神情平靜地望著兩個小妖僧。
　　蘇景、相柳對望壹眼，邪廟以假亂真，廟中邪魔也都改頭換面。
　　顯身的那個“寶剎弟子”，打量了對面兩個妖僧幾眼，最後落目於蘇景，微笑道：“我說妳啊，拆我家匾額做什麽？那麽大妳拿著不累贅麽，快快放回去吧。”
　　沒有滿口道理，也不會三句壹佛偈五言壹典故，就那麽平平實實的講話，好像普通人聊天壹樣。說也奇怪，中年和尚這樣的談吐，反倒更讓眾人覺得他修持高深，頗有返璞歸真的氣意。
　　高僧好言相勸，小妖僧“嗯”了壹聲，手微晃，十裏巨匾消失不見……將其收入了挎囊。
　　“古剎高僧”見狀，搖頭笑道：“這位師弟好大的口袋，算了算了，妳喜歡妳就拿去吧。”
　　這時人群中壹個西海妖怪怒聲道：“妖僧狂妄無知，大師又何必對他客氣，這等妖孽越是忍讓便越是猖狂，還請大師動用雷霆手段，趁早超度了他們兩個，也算為乾坤除害！”
　　壹人開口，個個開口，莫不是附和之聲，剛剛平靜下的人群頃刻又復躁動，群情激奮，都勸高僧降魔除妖，無須對兩個妖僧半分客氣。
　　相柳和尚笑了，伸手壹劃，把對面所有人都圈在其中，對蘇景道：“妳還攔著我？個個都欠拍。”
　　無意低語但也沒有刻意揚聲大喊，那些海妖、修家們大都沒留意相柳說什麽，可“古剎高僧”聽得壹清二楚，臉上的微笑由此收斂，神情冷清下來：“這位師弟很喜歡拍人麽？好，不妨拍我試試。”
　　“古剎高僧”聲內藏法，清清楚楚送入每個人耳中。
　　相柳、蘇景兩人又次對望，都是壹樣的心思：兇廟妖邪假扮慈悲、邀買人心的手段倒是不錯。那些兇物真的變了，原來他們兇殘狠辣，但噬人吞血的欲望強烈難以自控；如今可以輕松駕馭本能，聰明了、進步了。
　　“古剎高僧”說完，擺了擺手大袖，示意眾人退開壹些，以免無辜被殃及。
　　再看那些海妖、修家，或面色興奮，或目光炯炯，全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待他們再望向兩個小妖僧，便如打量死人壹般。
　　“古剎高僧”聲音不停，平平靜靜：“或者師弟就此收手，我不會再追究什麽。之前傷於妳手中之人，是我照護不周、我的錯，我去償。”
　　說到此，他又把話鋒壹轉：“若妳執迷不悔，再胡亂傷人，便真的走不了了。”
　　話音落，小相柳的手忽然動了，壹樣的招式、揮手遙遙拍人；壹樣的好使，只要被他手掌籠罩之人，只有被打翻在地壹個下場！
　　相柳沒急著去打和尚，他向著人群揮掌，剛剛哄鬧時最激動最起勁的之人，便是他的巴掌落處！
　　人群驚呼怒叱，另有三個人，幾乎同時開口……
　　小相柳手上打人，目光直視“古剎高僧”：“我胡亂傷人了，妳能怎地。”
　　“古剎高僧”眼中怒色閃爍，口中叱喝：“入阿鼻地獄吧！”揚手壹道燦爛金光震起、直撲相柳。
　　蘇景則對相柳無奈搖頭：“打那妖僧就是了，何必與旁人計較。”
　　相柳再開口，但這次沒有說話，嘴巴大張壹口吞了和尚打過來的金光，跟著手勢不變、又猛力壹揮……不再打海妖、修家，而是遙遙拍向了和尚。
　　轟隆悶響！
　　拍海妖和修家，相柳只用壹、兩成力；現在打妖僧，實實在在十成大力！
　　“古剎高僧”之前見相柳出手，覺得自己應該能應付，哪想到對方巨力暴漲……抵擋不住、臉孔朝下、被頭頂降臨的巨力硬生生碾於地面。
　　“古剎高僧”也被拍了。
　　小相柳口中咯咯有聲，不知咀嚼著什麽，笑聲有些含混：“裝模作樣，什麽東西。”言罷，“噗”地壹啐，跟著叮當脆響、壹枚被咀嚼得不像樣子的金剛杵被他吐到了地上。
　　兩個小妖僧對面，數千人的聒噪壹掃而空，瞬間寂靜。
　　高僧在地，手抽抽腳抽抽、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