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血戰

　　幽冥天地正是諦聽界域，在陽間顯形時黑獄聖獸不過壹頭黑色小貓，而陰間發威時它能大逾山嶽！
　　諦聽撲翻巨鬼之際，黑獄兇兵散去法旗也告發威——旗招展，青霧升；青霧破，陰雷橫掃四方！
　　時至此刻蘇景才恍然大悟，他看出了法旗神通的本相：香火。
　　是自己留在黑獄獎賞猛鬼的那片香火，被惡鬼煉化做壹道神通。壹旗壹神通，萬旗掀雷暴，鬼將掀起的攻勢盡滅……掃滅千重血浪！蘇景身周十余裏血海退散，被瞬瞬清場！損煞僧、惡人磨登場壹擊，足足震駭敵軍。
　　法旗戰法兇猛，但旗子只堪壹擊，用過就沒了。下壹刻金鐵交鳴直沖天穹，損煞僧兵月牙禪杖入手，急急振鳴不休，結陣於蘇景身旁，等候主人號令；惡人磨萬鬼昂首厲嘯，壹手車輪短斧壹手解牛快刀，他們哪裏懂什麽戰法軍令，尖笑嘶嗥中壹窩蜂地急沖向前！
　　前面有戰團，兩個龐然大物正糾纏。
　　那巨大的鬼將修持了得，雖然巨大身體的優勢在諦聽面前蕩然無存，但它怪力驚人，與諦聽翻滾壹團，廝打不休全不落下風。不過，才撕扯了片刻，惡鬼便不見了：惡人磨殺到，真就如大漠中的行軍蟻壹般，沖鋒、跳躍、攀爬，幾個呼吸功夫就把巨大惡鬼“掩埋”。
　　蘇景是黑獄主人，內中鬼物個個都怕他。可相比之下，惡人磨更怕的是黑獄中另壹頭怪物：諦聽。見諦聽與敵人翻滾撲殺，惡人磨不敢絲毫怠慢、壹擁而上去給“牢頭”幫忙。
　　大斧斬入鬼肉、尖刀撕裂鬼皮，拼命在巨鬼身上豁開壹個口子，然後惡人磨萬鬼……挖！挖那巨鬼的皮肉，向下向下再向下的挖！那頭肆悅鬼將吃痛想要慘嚎，可才壹張口，嘴巴裏也沖進了千百“惡人磨”，拔它的舌、撬它的牙，還有幾頭惡鬼冒險拋向更深處，用手中利刃戳它的咽喉！
　　巨鬼又疼又怒，閉口狠嚼，口中吱吱慘叫不叠……
　　而惡人磨相助諦聽、將巨大鬼將“埋沒”時，另壹重更洶湧更兇猛的“湮滅”也催面撲來……三百裏血海轟蕩、三百裏血雲流轉！
　　惡人磨軍容龐大，可也要分和誰比較！置身於血色雲海間，惡人磨也不過壹個小小水池罷了。
　　方圓兩千裏，盡被肆悅的煞血陰兵充滿，還有……莫忘了，肆悅的兵都化身為血。盈丈大漢在這戰場中不過壹滴水大小！
　　煞血陰兵中軍傳令，三百裏海、雲自不津攻伐中剝離出來，直撲蘇景壹夥！海吞天，雲沒頂，仿佛只是壹眨眼，蘇景等人眼前沒了天、沒了地、沒了壹切只剩無窮無盡地血色陰兵。
　　諦聽終於瞅準壹個空子，壹爪撕碎身下巨大惡鬼的咽喉，三五個惡人磨軍卒從鬼將碎裂的咽喉中向外爬……
　　諦聽擊斃鬼將，旋即轉身急急匯合主人，此時它身邊煞血陰兵殺到，血海血雲填滿視線，諦聽縱有聖聽神目，陷於血潮中也難辨蘇景人何方。
　　煞血化形，歸於陰兵本相，無以計數個悍不畏死，剛剛那肆悅鬼將的遭遇重演於諦聽之身，淹沒、不存壹絲空間的淹沒！
　　諦聽暴怒，身軀猛震中周身業火暴漲，出身摩天剎的開靈寶物，天命克制鬼物、煉化兇魂的神獸祭起純烈業火……慘烈嘶嗥混於烈火燒灼的怪響中，最先撲上諦聽身體的血甲陰兵盡數慘死。
　　可還不到眨眼功夫，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海無盡雲無盡血無盡，所以陰兵無盡，分不清是煞血還是陰兵，就那麽前仆後繼而來，硬是以陰喪之軀撲滅了諦聽的業火！
　　諦聽怒吼如雷，惡人磨蜂擁而起，但是敵人來時是水是雲，無孔不入；敵人顯時化兵化將，壹下子便分隔了所有惡人磨兵卒……每頭“惡人磨”都看不見同伴，身邊周圍、頭頂腳下全都是敵人，身著血色甲胄的肆悅煞血陰兵。
　　居然，還在笑。
　　由衷歡笑、打從心底裏綻起的狂喜掛在惡人磨的臉上！孝袍惡鬼深陷苦戰，每個人置身的那片小小天地都是敵人陰兵，性命就掛在呼吸之間，但他們竟還是喜不自勝，只因手中有兇器它們可以殺……殺，即為喜事，當歡騰慶祝。
　　血腥殺戮中，別人絕望、別人號啕時，它們卻在笑，所以它們是惡人磨。
　　就在此刻，天旋地轉。
　　諦聽、惡人磨，還有死死圍困住他們的那壹大片煞血陰兵，個個只覺天旋地轉！
　　……
　　當蘇景傳令，兇僧與惡鬼盡出後，罪惡天就變得空空蕩蕩，壹度喧鬧嘈雜的黑獄死般寂靜。只有壹頭鬼留了下來，帝釋天、燕無妄。
　　燕無妄坐在地上，背靠著壹座早已熄滅、沒了溫度的煉魂爐，神情漠然。
　　坐了片刻，不知動了什麽樣的念頭，燕無妄深呼深吸、雙手結印猛地壹翻……不見法術成形，只惹來了壹陣劇烈咳嗽。
　　大咳中，燕無妄面色痛苦，目光愈發黯淡，曾經那壹身本領蕩然無存了。以前甚至無需刻意行元、只需壹動念就能成形的小小法術，今天傾盡全力也無法完成，且還惹得逆氣攻心、無以復加的疼。
　　今生完了，只有寄望來世……燕無妄沒想過報仇，只求自己不要“滅”、還能活，下輩子好好地活。
　　逆氣平息、咳嗽漸止，燕無妄長長壹聲嘆氣，不料長嘆未落，眼前忽然光明大作，同時陰風咆哮劍意行布，耳中壹陣陣金烏啼鳴、壹輪金紅驕陽落入黑獄……這樣的情形燕無妄並不陌生，三天合壹。
　　好端端的為何要三天歸壹？再簡單不過的答案，蘇景打算動用罡天迎敵了。燕無妄眨眨眼就想明白了這壹重，旋即大驚失色！不從軍、不入惡人磨就是為了不出戰，以自己現在的羸弱，再入戰場必死無疑。
　　死無妨，正好轉世投胎，可自己今生罪惡累累，還須得讓蘇景幫自己消除罪業，否則來生哪有好日子可活？而且燕無妄聰明，他想得更多，現在死了，壹縷遊魂被帶到陰司，座上判官壹看：咦，這是跟蘇景來陰間鬧事的小鬼，炸了吧，用文火。
　　聽說幽冥世界，掌管轉生輪回的判官和大小鬼王是兩道勢力，不過有陽間兇物來陰間攪鬧，就算他們打的不是陰陽司，判官看他們多半也不怎麽順眼。
　　留在獄中是為了保命，可事先就忘了，蘇景常常會把罡天當戰場……早想到這壹重，又何必不從軍，至少還能分上幾口好香火！
　　又驚又悔時，轟轟的火焰聲如雷，黑獄中壹座座巨大煉魂爐烈焰升騰，準備迎敵了。燕無妄慌慌張張跳起來，此地即將變作煉獄戰場，卻沒有壹個可供躲避的地方。忽然蘇景聲音從天而降：“爬，妳身後。”
　　趕忙擡頭，燕無妄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後的那座煉魂爐未起火，大鼎似的巨爐可堪藏身，哪還有片刻猶豫，仿佛修為盡復似的輕捷身形，燕無妄自己都不曉得哪來的力氣，幾下子就爬上去了。
　　藏好之際，三重天扣合穩當，猛然之間厲鬼的狂笑、諦聽的咆哮、廝殺吶喊、兵刃交擊與法術轟蕩諸般巨響充斥四方，之前還墳崗寂靜的黑獄突兀變作惡鬼陰兵的沙場！
　　剛剛奉蘇景命令沖出去殺敵的惡人磨和諦聽又回來了，另外還帶了大片“血沼”。
　　……
　　三天歸壹、繼而罡天扣罩，蘇景把身周五十裏戰場收入罡天。
　　這五十裏範圍，便是諦聽與惡人磨大軍所在，但他們被煞血陰兵重重包裹，每壹人都身陷重圍，蘇景本領再大十倍也沒辦法壹個個去解救他們，唯壹辦法：連屬下帶敵兵，壹股腦收入罡天。
　　艷陽、金風、罪惡，罡天是劍也是域，是蘇景的地盤更是他殺敵的手段，三重天內劍氣縱橫、風火齊升，所有殺滅法術齊展，剿殺陰兵助戰諦聽與惡人磨。
　　五十裏戰場壹口吞之，蘇景全無停步意思，口中壹字傳令：“東！”
　　不津還在東方，八百裏。此戰、此行、陽間人來到幽冥最終的目的所在：東方不津。匯聚於他身邊眾人喝應入擂，齊齊向著東方猛沖。
　　火妖嬈！遠比幽冥中所有陰家火更明亮、更絢爛也更充滿欣欣之意的烈焰，金烏弟子才有的太陽之火。
　　火非獨行，有風相伴，陰晦苦寒、卻有個漂亮名字的風，玉露金風！火借風威，風趁火勢，東土人間唯壹風火雙修之人，風火門徒、蘇景。
　　壹如既往，蘇景沖在最前，他為鋒、闖將！十六駕輦，三屍禦劍，阿二屍氣結法，損煞僧兵身裹風雷七陣配合，緊緊追隨蘇景身後，眾人齊心破海開雲，向著東方猛沖。
　　水流不息、雲轉不停，罡天吞掉五十裏的空出的地方轉眼又被煞血填滿，鏖戰片刻見攔不住蘇景，煞血陰兵及時變陣，攻勢再非簡單的沖鋒撲殺，雲旋血轉、結天海兩重殺陣！
　　血海漩渦成形，九霄血雲凝颶，分兵三百裏的煞血軍，結成與前方圍攻不津的壹模壹樣的陣勢，剿殺蘇景。
　　若有神目，遠眺得望：血色天海中，壹大壹小兩處漩渦瘋狂，同樣的戰勢、不同的情形，大漩中那座小城堅如磐石，穩當得幾近狂狷；
　　來救人的蘇景壹行卻大大不妙，陷在小漩渦中心，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