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請留步

攜劍遠行

歷史軍事

破廟,年久失修。
破門,搖搖欲墜。
破敗的荷花池裏,沒有壹朵荷花,只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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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嗜欲深者天機淺

都督請留步 by 攜劍遠行

2023-9-10 23:03

  劉益守之“善斷”,不僅麾下文臣武將知之甚詳,甚至連敵人也有所耳聞。臨機決斷的迅速果決,是尋常人不可比擬的,這個年代找不到任何相似的人物。
  真要說找個參照的話,可能和歷史上五代末年的柴榮有些類似。
  在得到蕭堅與黃法氍兩邊踢過來的皮球以後,劉益守幾乎是不假思索,很快便給了回復。
  劉益守派陽休之去鄱陽縣,告訴蕭堅等人他的意思:江州豪酋已經被朝廷“招安”,我會盡量安撫這些人。妳們放心在鄱陽縣待著即可,黃法氍會退兵的。
  至於黃法氍這邊,劉益守則是派了個不會遊說的軍士去他大營,然後告訴黃法氍:如果能打下鄱陽縣,妳自取之。打不下來,我讓余孝頃來幫妳,但軍功要另算。成與不成,都是看妳自己的本事,我是無所謂的。
  得到劉益守的答復後,黃法氍立刻帶兵即刻前往鄱陽縣,再次組織兵馬圍城。然後派人送信回巴山郡,要他老爹黃廷用帶兵增援,能帶來的都帶來,全軍壓上!
  舉重若輕,劉益守處理江州的事務得心應手,甚至還很有余力。他利用很多空閑的時間,在湓城府衙的書房裏面看韓非子的相關著作。
  像是什麽《孤憤》《五蠹》《說林》《說難》等等,都是看了幾十遍,頗有感悟,日子過得很是充實。
  然而陽休之卻發現,劉益守雖然很註意學習,沒處理政務的時候也看書,但臉上卻不見了往日的笑容。
  沒有比對就沒有鑒別,哪怕是上次北伐高歡,走那麽遠的路,都不像現在這樣,臉上時有愁容。
  這天剛剛入夜,劉益守將手裏的書卷放下,獨自壹人在油燈前發呆。
  陽休之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壓低聲音詢問道:“主公是想家中哪位娘子過江州,還是想在江州本地找幾個得體識趣的小娘來暖床呢?”
  “我這樣子看著像是在想女人麽?”
  劉益守壹臉莫名其妙的詢問道。
  “那倒沒有。”
  陽休之不會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其實他就是這麽想的。
  比如說上次北伐便有高歡嫡女高伶,那高挑有致的身段,在床上辦事的時候怎麽看怎麽有趣啊。事實上也確實是極大的減輕了劉益守帶兵出征的苦悶與寂寞。
  “人與禽獸相比,其實在很多方面都還不如。人在陸地上不如虎豹跑得快,不如它們兇猛,在水裏不如魚兒自在,更是無法如鳥兒壹樣在空中自由翺翔。
  但何以人乃萬物之靈,而野獸卻不是呢?”
  劉益守輕嘆壹聲問道。
  陽休之拍馬的功夫不錯,文章也寫得好,但學識遠不如王偉與陳元康。這種問題,他是沒有辦法去回答的。
  “請主公賜教。”陽休之雙手攏袖深深壹拜。
  劉益守連忙將他扶起來說道:“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思辨,知廉恥,懂是非,明善惡。我們所做的壹切,皆是因為我們踐行這些。
  否則,哪怕錦衣玉食,也不過是人面獸心,不提也罷。
  可如今的世道,黑白顛倒,是非不分,道德淪喪,禮樂崩壞。
  我看蕭綸壹家子所作所為,子殺父,父殺子,為了求存求榮,可以不擇手段,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就不太像人。
  當世如蕭堅之流,賣父求榮之輩也比比皆是,這樣的人,是殺不完的。殺完了也有後來人。
  如何去濁揚清,重鑄國人之精神?我心裏沒有底。
  老實說,蕩平江州並不難,余孝頃黃法氍之輩,皆在我掌控之中,不過分化拉攏之策以驅使,不值壹提。
  難的是收攏人心,教化人心。
  倉稟實而知禮節,這只是必要條件,不意味著富起來以後人心就會變好。我本欲將來北伐壹統天下,可那時候天下壹統後,世人若還是如蕭綸壹家那樣。
  那要這天下何用?
  我勞心勞力,又豈是為了這些蠅營狗茍之輩享福?
  我思慮這些,只覺得有生之年精力亦是有限,如炳燭之光般微弱,將身邊之人照耀已經難能可貴,何談救苦救難?
  苦思救世之策而無所得,故而嘆息。”
  劉益守輕嘆壹聲說道。
  從前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到這裏來幹啥,甚至還有些嫌棄,覺得或許自己來這裏只是為了瀟灑走壹回的。
  然而當他經歷過很多事情之後,便逐漸明白了自己想做和要做的事情。
  是不是壹統天下以後就算大功告成了呢?
  以前他也這樣想過。
  但自從來到江州後,看到蕭綸壹家子的所作所為,看到江州本地那近乎野獸直覺的淳樸民風,劉益守便覺得天下若是在他的領導下只能表面上壹統,那還不如他劉某人不來。
  說不定讓楊堅和李二收拾局面,結局更好壹些呢。
  還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畢竟人家有成績單交出來了,而劉益守現在還在參加考試。
  “主公,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想這麽多也做不了什麽啊,這樣又圖個什麽呢?”
  陽休之小聲勸慰道。他知道問題在哪裏,卻無法給出答案。
  這種情況,就跟癌癥病人知道自己得了絕癥,卻不知道要怎麽根治是壹個道理。
  “罷了,去歇著吧。處理完蕭綸的問題,就要進軍臨川郡,打通江州和晉安郡之間的聯系了。到時候便可以跟宇文泰會師,集中兵力南下廣州!”
  劉益守擺了擺手,不想繼續聊那些沈重的話題了,如今軍事上打敗國內豪酋勢力和各方山頭,反倒是擺在明面上的問題,只要按部就班便能處理。
  難以處理的永遠都是人心!
  當沒有北方而來的威脅時,當南面經濟得到極大發展時,誰還有心思繼續北伐呢,北伐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既然南方有那麽大的荒地可以開墾,既然劉益守本人就十分有能力,可以將南方治理好,那為什麽要去北伐呢?
  人生短短數十年,在江南好好躺著享受不好麽?當妳手下人都這麽想的時候,難道妳壹個人單槍匹馬扛著把刀就獨自去北伐麽?
  看到又蠢又壞的蕭綸壹家人,劉益守很擔心自己和自己的後代自己的屬下,將來變成下壹個蕭綸。
  “主公,運糧的船隊在江邊渡口靠岸了,現在正在卸貨。”
  斛律羨走進書房對劉益守稟告道,卻感覺這裏的氣氛有點沈重。
  “妳去處理吧,都是些許小事,妳以後也是要獨領壹軍的人了。”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對這些雜事提不起精神。
  “不是啊主公,屬下是想說,那個叫祖暅的老先生來了,還給主公帶了壹箱子印出來的書籍。”
  斛律羨略有些興奮的說道。
  讀書好啊,他就體會到了讀書的妙處,讀了書以後,腦子會更加清醒,知道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不能做。
  “快請!罷了,我自己去接吧。”
  祖暅今年已經八十多歲的高齡了,這次隨著運糧的船隊壹起來,肯定不是為了敘舊。
  劉益守帶著陽休之等人來到岸邊,就看到祖暅站在壹艘模樣奇怪的船跟前,在船尾有壹個巨大的明輪!
  “家父當年造了壹艘千裏船,老朽這些日子命人將其復原了,這次特意來江州,給都督壹觀。”
  祖暅開門見山的告知了劉益守自己的來意。
  “千裏船啊,有意思!”
  劉益守看到船尾巨大的明輪,微微點頭笑道,心中卻是納悶,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有什麽稀奇的。
  明輪船不是新鮮玩意,三國時期東吳就已經有了,當然,明輪的尺寸比較小,不像這個壹樣看著有點嚇人。
  “船內部有壹套裝置,可以很多人壹起踩踏板,共同出力。此船若是逆行,比普通漕船快不少。就算是順風而行,亦是可以掛起船帆。”
  祖暅很是自信的說道。老爹祖沖之當年試航過這艘船,可惜南齊朝廷壹點興趣也沒有,然後就被扔到壹邊了。到了南梁時期,蕭衍更是提都不提這壹茬。
  能這麽快就把船恢復,其實是因為裏面的推進裝置當初被好好的保存下來了,而這艘千裏船則是新造的。
  劉益守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瞬間就明白這玩意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沒有用蒸汽機,但是當年祖沖之居然搞了個變速箱壹類的機械傳動裝置,讓很多人可以壹起踩,增加輸出功率,然後這船就能帶得動那麽巨大的明輪了。
  在冶金、鍛造行業還不發達的年代,搞螺旋槳推進是很不靠譜的行為。明輪船就已經是天花板了!
  不得不說,這玩意還有點含金量,在軍事上也有些用途。
  “江邊風大,請祖先生入書房壹敘。”
  劉益守很是感動,人家老爺子八十高齡了還來江州壹趟,壹定是有大事,絕不僅僅只是為了這艘“千裏船”。
  眾人壹齊來到府衙書房,陽休之等人將裝著書籍的箱子放到壹旁,就很是識趣的退了出去,就剩下劉益守和祖暅二人。
  “老朽年事已高,如今心願基本上都被吳王實現,對塵世已經沒有太大留戀,九泉之下,對家父也有交代,故而無事壹身輕。”
  祖暅爽朗笑道,壹個人身上的情緒是很難裝得別人看不出端倪的。劉益守明白,眼前這位高壽的老人,確實是壹副人生無憾的模樣。
  “請祖先生賜教。”
  劉益守雙手攏袖對著祖暅深深壹拜。
  無事不登三寶殿,人家沒事找妳,又不是求妳辦事,何苦半夜到書房壹敘?
  “吳王之聰慧,凡人難以企及。老朽不過是有壹番肺腑之言要跟吳王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朽沒什麽顧忌,吳王也就當老朽彌留之際的癡言妄語,不必放在心上。”
  祖暅從箱子裏拿出壹本書,交給劉益守。這是雕版印刷的書籍,采用劉益守的建議做成了線裝書加“保護匣”的模式。
  壹本書就是壹堆紙和壹個木盒子,平日裏看完後就裝木盒子裏保護起來。
  這本書封面上寫著“易義”二字。
  “先父對《易經》的理解,都在這裏頭。這壹箱書籍,都是先父的著作,吳王有時間,可以先看易義。”
  祖暅將書盒推到劉益守面前。
  “這本書有時間我肯定會看的,祖先生直接說明來意吧。”
  劉益守將那本《易義》放到壹旁。
  “黃河出河圖,洛水出洛書。自文王參悟河圖洛書,便在獄中悟得《易經》傳於後世。
  此乃上天愛人,先賢以解天意,遺澤後人。”
  祖暅婉婉道來,劉益守微微點頭,等待下文。
  “春秋諸子百家,無不參悟河圖洛書,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爭到最後,百流入海。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人修德以得天庇佑。昊天不問人間事,遂有天子代天牧守之說。”
  聽到這話,劉益守繼續點頭。
  “天子能號令天下,皆在於道,皆在於德。道為表,德為裏,道德乃為人之本,人無道德,則與禽獸無二。
  道者,替天行事,補不足而損有余,以澤萬民;德者,世人表率,鑄禮樂而定規矩,以澤萬世。
  天子不行道又無德,自然無法代天牧守,應該退位讓賢,此乃有德者居之。”
  劉益守繼續點頭,他已經知道了祖暅想說什麽。
  “何以為德?”
  劉益守沈聲問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子能替天行道,讓更多的子民感受到天愛世人,便為有德,便為行道。
  若是公卿笑而百姓哭,那便是無道了。
  既然天子不能替天行道,那麽天子有德無德,也就沒人在乎了。”
  祖暅意味深長的說道。
  “謝祖先生解惑,大道至簡,今日真是受教了。”
  劉益守雙手攏袖,對著祖暅深深壹拜,心悅誠服。
  “吳王雖然現在還未代天牧守,但若是能奪回河圖洛書問世的地方,便是離昊天的光輝更近,更容易參悟天機。
  想來,那時候就算不是天子,也應該很接近天子了。”
  八十多歲的祖暅,說話已然沒有什麽顧忌,也沒人會把他怎麽樣了。
  “如何參悟天機呢?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劉益守懇切問道。
  “吳王驚才絕艷,仁而愛人,並不需要老朽提醒什麽。只是須註意嗜欲深者天機淺,貪欲多了,就會被上天所拋棄。老朽也就言盡於此了。”
  說完這句話,祖暅仿佛是了結了所有心願,再也沒有遺憾。他閉上眼睛,低著頭像是睡著了。
  劉益守還以為他是太過勞累而睡著。過了壹會,發現祖暅似乎完全不動的模樣。他上前去摸了壹下對方手腕,果然已經沒有脈搏了。
  “祖先生,我不會忘記妳教誨的。”
  劉益守跪下給祖暅行了壹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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