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八章 吃貨的春天

　　正如陳抒涵說的那樣，閆百通果然就在酒樓壹層大廳靠窗的壹張桌子那裏坐著。與他在壹起的，還有壹位中年女性，據陳抒涵介紹，那是閆百通的夫人，閆百通每次來吃飯都會帶著夫人壹起來的。
　　半年沒見，閆百通的體型明顯地膨脹了壹圈，原先臉上還有些未老先衰的灰色，如今看起來已是紅光滿面，這恐怕只能解釋為春天酒樓的飯菜養人了。
　　早在半年前，馮嘯辰第壹次和閆百通壹起吃飯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位老閆是個典型的吃貨，只是因為當老師收入低，難得有大快朵頤的時候。這半年時間，閆百通在新嶺和桐川兩個地方來回跑，其中在桐川的日子倒比在新嶺要多壹些。馮嘯辰在楊海帆寫給他的信中已經了解到，閆百通幫著公司解決了不少技術難題，還拿出了幾個不錯的設計。楊海帆按照馮嘯辰的吩咐，對於閆百通做出的貢獻壹律給予重獎。閆百通前前後後從公司拿到的獎金也有兩三千塊錢，至少在吃飯這個問題上，他已經不再需要省錢了。
　　陳抒涵還告訴馮嘯辰，他建議的貴賓卡的制度，春天酒樓已經在實行了。閆百通因為是馮嘯辰介紹來的朋友，又在辰宇公司工作，所以陳抒涵真的給他發了壹張白金卡，能夠享受七折優惠。閆百通的夫人不太會做飯，閆百通嫌家裏的飯菜不好吃，所以經常跑到春天酒樓來開葷。
　　馮嘯辰讓馮立先騎車回家去，又讓陳抒涵不必陪他，自己壹個人徑向閆百通坐的那桌走去。閆百通和夫人倒也沒有特別奢侈，只是要了兩個菜下飯吃。閆百通面前還擺著壹個小酒杯，旁邊有壹個裝了半瓶酒的酒瓶子。他並不酗酒，每頓飯也就是喝個壹兩酒左右，這個酒瓶子是他從家裏帶過來的。那年代也沒有收開瓶費的說法，他每次都是自己帶酒過來，相當於把酒樓當成自家的食堂了。
　　“閆老師，吃著呢？”馮嘯辰大大咧咧地向閆百通打著招呼，然後拉過壹把椅子，在桌邊坐下，向閆夫人也招呼了壹聲，道：“師母，您好，我叫馮嘯辰，是閆老師的學生。”
　　“是馮處長啊，妳啥時候來的？”閆百通看到馮嘯辰，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又向夫人介紹道：“淑芝，這就是我跟妳說過的小馮處長，辰宇公司就是他引進進來的。”
　　“哦，是小馮處長，妳好妳好！”閆夫人連忙向馮嘯辰問候著。自從丈夫給辰宇公司幹活之後，家裏的收入水平迅速提高，不但有錢三天兩頭地來下下館子，閆夫人自己還做了好幾身不錯的衣服，在單位同事那裏賺夠了羨慕。對於給丈夫提供了這麽好機會的人，她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她從前雖然也聽閆百通說過馮嘯辰非常年輕，卻不料會年輕到這個程度，心裏不禁有些驚訝。
　　“閆老師氣色好多了。”馮嘯辰笑嘻嘻地對閆百通說道。
　　此言壹出，閆百通的老臉頓時就紅得不成樣子了，也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別的原因。閆夫人倒是笑著揭發道：“小馮處長，妳不知道，老閆這家夥，什麽都好，就是這張嘴太刁了。過去總嫌我做的飯不好吃，想到外面吃飯，又花不起錢。這不，妳給他介紹到辰宇公司去幫忙，那邊也挺客氣，時不時給點勞務費啥的，都補貼到他這張嘴上了，妳說他的氣色能不好嗎？”
　　“的確是……吃得好了壹點。”閆百通有些狼狽地解釋道，吃慣了粗茶淡飯的人，突然有個大吃大喝的機會，而且持續半年時間，增肥的效果是非常明顯的。關於閆百通發福這件事，在工學院的同事裏早已成了壹個善意的笑柄，現在被馮嘯辰壹語道破，他豈能不覺得尷尬。
　　“主要是楊總經理那邊非常客氣，每次我到桐川去，他都要交代小食堂專門給我做吃的，壹日三餐不算，晚上還要再加壹道夜宵，唉，醫生說我都有點脂肪肝了。”閆百通苦悶地說道，說完，不等馮嘯辰接過話頭，他又趕緊岔開，問道：“馮處長，妳啥時候回來的，這趟回來，得過完年再回京城吧？”
　　“我是今天下午剛到的。”馮嘯辰道，“我母親和弟弟都在桐川，就剩下我爸和我在新嶺，所以我就領著我爸到這吃飯來了，正巧聽說妳也在這。”
　　閆百通道：“嗯嗯，我也是前天才從桐川回來的，這不，就帶妳師母到這吃飯來了。家裏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我們老兩口也懶得開夥。”
　　馮嘯辰自然不會去揭穿閆百通的謊話，吃貨這種生物，在後世可以大言不慚地自我標榜，在當年則是很受人鄙視的。其實馮嘯辰覺得喜歡吃點美食不算什麽缺點，總好過有些人賺了錢之後犯生活錯誤吧？有關閆百通的工作情況，馮嘯辰聽楊海帆介紹過壹些，他原本打算晚上專程去找壹趟閆百通的，現在碰上了，正好聊壹聊。
　　“閆老師，在桐川那邊的工作，還順心吧？”馮嘯辰問道。
　　“順心，非常順心。”閆百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人家外企就是外企啊，工作作風就是比咱們要紮實。我說要做什麽實驗，花多少錢，楊經理二話不說，馬上就簽字。實驗室裏出了成果，楊經理和陳總工馬上就會拿到車間去做試生產。有時候我跟楊經理說，是不是要再討論壹下，看看這個設計好不好。妳猜楊經理說啥？時間就是金錢，我們要爭分奪秒。”
　　馮嘯辰笑了，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還是他說給楊海帆聽的，楊海帆學得倒是挺快。不過，閆百通是有本事的人，他敢拿出來的設計，本身就是很過硬的，楊海帆也是因為知道這壹點，才會直接拿到車間去做試生產。楊海帆告訴過馮嘯辰，閆百通設計的幾種軸承，都已經由公司在歐洲申請了專利，市場上的反響也非常不錯。至於收益，目前還存在公司的賬上，要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才會和閆百通結算，現在給他太多的錢，工學院方面會找他麻煩的。
　　“我聽楊經理說過了，閆老師工作非常認真，經常壹幹就是大半夜，不註意休息。對了，師母，以後閆老師去桐川的時候，妳如果沒什麽事，也跟著壹塊去玩玩吧，也好有人照顧壹下閆老師。桐川那個地方，風景還是很不錯的。”馮嘯辰對閆夫人說道。
　　“他呀，就是這個性子，過去在學校做實驗也是壹做就做到大半夜。不過因為學校裏經費也不多，他有些實驗做不了，回到家還拿我撒氣呢。”閆夫人用嗔怪的口吻說道。
　　“時不我待啊。”閆百通感慨道，“小馮，妳還年輕，不能理解我們這壹代人的想法。我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還能幹幾年啊？原來沒設備，沒實驗材料，寫出了文章連發表的版面費都沒有，那才叫著急啊。現在條件這麽好，想做什麽實驗都能夠做，想發文章有公司幫著出錢，我只愁沒有分身法，不能同時幹五件事情呢。我告訴妳，我現在起碼有50個好的想法，都讓我的那些學生在做著實驗呢。等這些文章寫出來，再壹發表，哼哼……”
　　說到最後的時候，閆百通的臉上泛出了得意的光芒，估計那潛臺詞就是說自己會如何如何牛叉吧。時下國內還沒有唯SCI的風氣，不過如果真的能夠在國外有影響力的期刊上發表幾十篇文章，閆百通恐怕想裝低調都不成了，絕對是南江省頭號學術權威。
　　“老閆，妳就別吹了！”閆夫人看不下去了，隔著桌子瞪了閆百通壹眼，然後說道：“沒有人家小馮處長給妳介紹，妳能有今天這樣的機會嗎？妳光顧著自己喝酒，怎麽也得敬小馮處長壹杯吧？”
　　“對對對，得敬小馮壹杯。”閆百通這才反應過來，他向服務員打了個手勢，讓服務員幫他拿來壹個酒杯，然後端起酒瓶子，分別給馮嘯辰和自己都倒滿了壹杯酒，接著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向馮嘯辰說道：“小馮處長，這杯酒，是我老閆敬妳的。辰宇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心裏也明白，不是妳打了招呼，他們也不可能給我這麽多方便。”
　　馮嘯辰端起杯子，說道：“閆老師，妳敬我，我可不敢當。辰宇公司和妳之間，是互惠互利的關系。沒有妳帶著學生去幫忙，他們也沒這麽快掌握德國人的技術。我都已經聽說了，妳和妳的那幾個學生做的工作都非常出色，楊經理還專門讓我向妳打聽壹下，妳那些學生裏，有沒有想到辰宇公司去工作的，他願意高薪聘用呢。”
　　“這個嘛……”閆百通把杯子又放了下來，苦惱地說道：“這件事，楊經理也向我說起過，不過，妳也知道的，現在學校裏的分配都是由國家定的，學生哪有選擇權。再說，辰宇公司畢竟是合資企業，還是不如國企穩定吧，所以，學生也有自己的想法，妳說是不是？”
　　“哈哈，明白明白。”馮嘯辰笑道，他向閆百通舉了舉杯子，壹飲而盡，然後便岔開這個話題，與閆百通聊起軸承的事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