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給妳好處（上）（上）

　　沈思中的殷血歌猛地壹驚，他急忙擡起頭，向氣窗口望了過去。
　　壹個半昏半醒的獄卒有氣無力的哀嚎著，被兩只通體白慘慘的紙人強行拖拽到了殷血歌的牢門前。這兩個紙人內襯竹篾，外用白色的棉紙糊成，也不知道是哪個鄉村小作坊的學徒用粗劣的手法，在那紙人的臉上畫了兩張扭曲猙獰的童男童女的面孔。
　　總而言之，這是兩只在夜裏出現在大街上，足以嚇死三五十條彪形大漢的詭異玩意。
　　那獄卒倒也算得上牛高馬大的，但是被這兩個輕飄飄的離地三寸向前飄行的紙人抓在手裏，他嚇得渾身哆哆嗦嗦的，褲襠裏已經是壹片澆濕，更散發出壹股子難以形容的腥臊味。
　　兩只紙人拖拽著獄卒到了門前，身穿杏黃八卦袍的中年道人笑著用青鋼劍拍了拍他的面孔，手上拂塵重重的往牢門上壹掃。紫金絲制成的拂塵拍打在牢門上，頓時迸濺出了大片的火星，牢門上壹片淡金色光芒閃爍，無數密密麻麻的暗金色文字符箓從金光中浮現。
　　“無量天尊在上，小小蠻夷，妳可知貧道要做什麽？”中年道人笑得很和善：“幫貧道打開牢門，貧道饒妳壹命！”
　　嚇得魂飛天外的獄卒哆哆嗦嗦的抓出了壹長串鑰匙，挑選出了殷血歌囚室的鑰匙插進了鎖鑰內，然後雙手急速的在牢門上寫動，並且念誦起了繞口的咒語。
　　“嗯，爾等蠻夷之輩，倒也有幾分神異！”中年道人瞇著眼，笑著點了點頭：“難怪本家行事，還繞不開妳們這群紅發綠眼的蠢物。”
　　“當啷”幾聲響，殷血歌的牢門被打開，中年道人右手長劍壹揮，幾道清蒙蒙的劍光激射而出，殷血歌身上的枷鎖鐐銬紛紛斷裂，他壹躍而起，雙手握拳放在腰間，警惕的看向了中年道人。
　　“好了，小娃娃，貧道姜脫塵，是特意來救妳出去的。不要擺出壹副劍拔弩張的模樣，貧道救妳純粹是壹片好心啊！”姜脫塵笑得很燦爛，兩排白生生的大牙在隧道內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我不認識妳！”殷血歌板著臉看著姜脫塵，但是他已經從這道人的名字，聯想到了那個突兀造訪大柏林城邦的姜入聖。來自東方的古老家族姜家的長老姜入聖剛走，這個姜脫塵就突然潛入血獄打開了殷血歌的牢門，如果說兩人沒關系那才真見鬼了。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壹點在稚子殿被無數的執事無數次的重復過。殷血歌不相信姜脫塵就這麽好心，眼巴巴的闖入血獄救自己出去，這其中，壹定有他的利益訴求！
　　但是自己只是壹個小小的稚子，他能有什麽是被姜脫塵看中的？或者說，他有什麽被姜入聖看中的？
　　“白癡小子！”烏木又從氣窗裏探出了壹截狗鼻子，他大聲的嚎叫著：“不要浪費時間，有人來救妳出去，妳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哪怕人家要把妳剁成披薩餅的餡料，總比留在這鬼地方好！”
　　朝著殷血歌咆哮了幾聲，烏木的語氣突然變得無比的諂媚：“尊敬的來自東方的道士閣下，能麻煩妳將我壹起救出去麽？我是銀狼統領烏木，尊貴的狼人壹族銀狼家族最有前途的天才精英！如果妳們願意順帶著將我救出去，我可以將我所有的資產贈送給妳們壹半！”
　　姜脫塵笑著回過頭，向烏木滑稽的探出氣窗的半截狗鼻子望了壹眼，然後用力的晃動了壹下手上拂塵：“這裏關押的人，全部滅口！不能讓大柏林城邦的人知道是我們救走了這娃娃！”
　　幾個周身清氣縈繞的青年男女同時應了壹聲，他們快步的走向烏木所在的囚室，就要對他下殺手！
　　烏木嚇得大叫了起來：“餵，餵，小蝙蝠！妳可不能讓他們這麽胡來！我們可是有交情的，為了妳，我吃了多大的苦頭？餵餵，妳想不想知道妳母親的事情？”
　　殷血歌心微微壹動，他看了壹眼站在牢門口的姜脫塵，然後大步走到了門邊，很是自然大方的向姜脫塵行了壹禮：“謝謝您的援手，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能將烏木閣下壹起救出來麽？”
　　眸子裏閃過壹抹血光，殷血歌冷聲道：“當然，烏木閣下必須發下壹些誓言，比如說，他以後將成為我的追隨者？姜脫塵閣下，您既然是來救我的，那麽您是否願意答應我這小小的條件？”
　　幾個青年男女已經來到了烏木的牢門前，其中壹名青年掏出了壹顆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珠，作勢準備丟進烏木的囚室。這可圓珠上密密麻麻的雕刻了無數扭曲的仙文法箓，不時有壹縷細細的火焰和雷光從圓珠內噴出，壹股讓人窒息的雷火灼熱氣息不斷從圓珠內散發出來。
　　烏木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他大聲的叫罵起來：“小蝙蝠，我可以做妳的追隨者，但是妳也要給我壹定的自由！啊，該死的，這是東方修煉界的那些老怪物煉制的天雷珠？我可不想嘗嘗這玩意的滋味！”
　　姜脫塵揮動了壹下拂塵，制止了那個青年接下來的動作。他笑看著殷血歌，滿意的連連點頭。
　　“多聰明的孩子，我喜歡聰明的娃娃！當然，既然我能闖進這個血獄，專門來救妳出去，我自然不吝嗇答應妳的壹些小小的條件！但是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小家夥，妳能答應我們的壹些要求麽？”
　　擡起頭，殷血歌直視姜脫塵的雙眼：“我不知道，我有什麽東西值得妳們看中！”
　　“日行者的資質！”姜脫塵直截了當的說道：“妳是壹個日行者，而按照血妖壹族，或者說吸血鬼壹族的傳說，日行者擁有超凡脫俗的潛力，我們看中的是妳的潛力！我們家族，希望未來在西方有壹個潛在的盟友。”
　　輕輕的用拂塵的蓮花頭拍了拍殷血歌肩膀，姜脫塵笑望著殷血歌：“妳雖然很弱小，但是的潛力放在這裏。我們闖進這裏救妳出去，也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所以，我們為什麽不做呢？”
　　殷血歌明白了姜脫塵以及他背後的那些人的意思。
　　“我現在雖然很弱小，但是妳們看中的是我的未來？未來的我，可能變得很強大？”
　　姜脫塵笑著連連點頭，他欣慰的看著殷血歌，就好像壹個精明的商人看著自己的投資對象壹樣，笑臉簡直綻放成了壹團絢麗的大菊花。
　　“妳有日行者的資質，如果妳不夭折，妳未來肯定會變得很強大。或許，妳將會成為西方魔黨聯盟中舉足輕重的壹員！我們為什麽不看好妳的未來呢？只要妳願意用妳的靈魂發下誓言，比如說，妳永遠不和我們姜家為敵，願意成為我們永久的盟友，那麽壹切都好商量！”
　　瞇著眼，殷血歌眸子裏的血光急速的閃爍著。雖然他只是壹個稚子，但是稚子殿傳承的那些知識中，並不缺乏各色各樣的契約和談判的技巧。血妖壹族在太古時代，屬於邪惡的黑暗陣營，他們精通各種欺騙技巧，作為殷族的稚子，殷血歌在這壹方面的造詣倒也不淺。
　　“在姜家不威脅到我的安全的前提下，在姜家不主動違背我們的盟約的情況下，我願意成為姜家永遠的盟友！我不會主動的攻擊和傷害姜家的任何壹個族人，除非他先對我下手！”
　　殷血歌很誠懇的看著姜脫塵：“希望您能理解，作為壹個血妖，哪怕是壹個不起眼的血妖稚子，我也要保證我自己的利益和安全。如果姜家能夠像對待壹個真正的朋友那樣公平、公正的對待我，那麽我很樂意成為姜家最忠實的盟友！”
　　“聰明的小家夥！非常聰明、非常明智的選擇！”姜脫塵很有點詫異，更有點驚喜的看著殷血歌：“我非常羨慕妳們血妖壹族的某些傳承方式，小家夥，妳的年紀這麽小，但是妳，可比我姜家的壹些紈絝子弟要強出太多了。”
　　將拂塵插在了衣領裏，姜脫塵舉起左手，和殷血歌輕輕的拍了三掌。
　　“那麽，等我們出去後，我們就正式締結盟約，這靈魂誓言的儀式，也不能太草率了。”姜脫塵笑看著殷血歌，然後轉過身向烏木的囚室指了指：“這裏面的那條大狗，妳真要放他出來？”
　　囚室內傳來壹聲憤怒的咆哮：“我是尊貴的銀狼壹族的統領，我是天才的烏木大人！我不是狗，妳們不能侮辱我的種族！該死的東方老道，如果我在外面的話，我壹定會啃掉妳的腦袋！”
　　怒極咆哮了幾聲，烏木的聲音再次變得格外的諂媚和沒骨氣：“真是讓我吃驚，小家夥，妳居然是壹個日行者？好吧，妳有資格讓我成為妳的追隨者，只要妳把我放出去，那麽我可以成為妳的追隨者！”
　　殷血歌還沒開口，姜脫塵已經不耐煩的呵斥了起來：“大狗，不要空口白牙的說廢話，獻出妳的心頭精血，我幫妳和這小哥兒締結靈魂主仆契約。”
　　“餵，老道士，這和妳沒關！”烏木聽得“心頭精血”和“靈魂主仆契約”這兩個詞，他頓時氣急敗壞的大叫了起來：“這是我和親愛的殷血歌小兄弟之間的事情，這和妳無關！”
　　姜脫塵揮了揮手，幹凈利落的喝令道：“老七，炸死這條白眼狼！”
　　站在牢門口的青年晃了晃手上的天雷珠，就作勢要丟進烏木的囚室裏。
　　烏木嚇得怪叫了壹聲，壹只碩大的狗鼻子狠狠的擠出了氣窗，將狹小的氣窗口塞得滿滿的。他大呼小叫的尖叫道：“好吧，老道士，妳贏了！我可以成為這小家夥的仆人，我可以成為他的追隨者！但是，小家夥，妳要向我保證，妳不會故意折騰我，不會故意的損壞我的利益吧？”
　　殷血歌踮起腳，輕輕的摸了摸烏木的鼻頭，他的手指上突然射出五條血光，他狠狠的壹爪子抓在了烏木的鼻子上，在烏木的鼻頭撕開了五條深深地血口子。鮮血噴射中烏木嘶聲慘叫，而殷血歌則是冷厲的喝道：“烏木大人，如果妳要浪費時間的話，妳已經成功了！”
　　“大柏林城邦的人隨時可能發現這裏的異動，我可不想被他們重兵圍困，然後再被丟進牢房裏！”殷血歌不耐煩的呵斥著：“妳現在，有選擇的余地麽？成為我的追隨者，然後為我而戰，妳別無選擇！”
　　“該，該死的！”烏木氣得厲聲喝罵：“殷血歌，妳就和妳的那個變態的母親壹樣，翻臉不認人！混蛋，我就知道，那個瘋子女人的兒子，怎麽可能是壹個好人？”
　　姜脫塵不耐煩的舉起了手上的青鋼劍，壹如殷血歌所說，血獄的異變隨時可能被人發現，他不可能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畢竟這次姜家來大柏林城邦，還有事情要這裏的地頭蛇們幫忙，他可不能讓大柏林城邦的人知道，是姜家的人救走了血獄的重犯。
　　感受到姜脫塵青鋼劍上壹縷肅殺陰寒的殺意，烏木急忙大叫了起來：“我發誓，我這就獻出心頭精血！該死的，妳們就不能表現得和壹個紳士壹樣麽？好吧，好吧，我願意成為這小家夥的追隨者，我會把所有和他作對的人都撕成碎片，我會啃掉他們的腦袋！”
　　壹滴拇指大小，被壹層淡淡的銀色光輝籠罩的血滴從烏木的嘴裏噴出。
　　姜脫塵低聲念誦著咒語，咬破自己的手指，急速在空氣中壹連疾書了九條符箓。這九條血符散發出熠熠光芒，迅速沒入了烏木獻出的心頭精血，牽引著這壹滴精血化為壹顆活靈活現的拇指大小的銀色狼頭，然後發出壹聲低沈的鳴叫聲，迅速的沒入了殷血歌的眉心。
　　殷血歌感受到了壹團強大的靈魂突然和自己的靈魂聯系在了壹起，那壹團靈魂足足比此時的殷血歌強大了上百倍，但是殷血歌感受到，只要他念頭壹動，那壹團靈魂就會灰飛煙滅！
　　不管烏木心中多麽難受，不管他心裏怎麽想，反正他已經成為了殷血歌的人！不僅僅是追隨者，這種靈魂生死完全操控在殷血歌手上的狀態，其實烏木已經成為了殷血歌的血仆！
　　所謂追隨者，不過是給烏木的壹張遮羞布，讓他勉強保留壹點體面和尊嚴罷了。
　　“現在，可以放我出來了麽？”烏木的語氣變得很古怪，變得很可憐巴巴的，但是又透著壹股子難以形容的兇獰氣息。他的牙齒咬得“嘎嘣”作響，甚至有壹點點火星從他嘴裏噴了出來，這是他牙齒相互摩擦撞擊迸射的火星子！
　　姜脫塵笑著點了點頭，兩只紙人拖拽著那獄卒，迅速將烏木的牢門打開。
　　壹聲低沈的狼嘯聲響起，身高超過三米，通體披掛著銀色長毛，宛如壹頭人立行走的巨狼的烏木帶起數十條殘影從囚室中沖了出來。他快若閃電般縱身上了隧道的墻壁，身體平行地面的在墻壁上往來奔走了十幾次，這才歡暢無比的落在了殷血歌身邊，用力的壹爪子拍在了殷血歌肩膀上。
　　慘綠色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殷血歌望了壹陣子，烏木吧嗒了壹下嘴，無奈的用長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梁。
　　“好吧，好吧，壹個小小的日行者？烏木大人倒也不算太吃虧！趕緊離開這裏吧，烏木大人已經在這裏被關押了二十五年，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呼吸壹下自由的空氣了！”
　　用力的搖晃著殷血歌纖細的身板兒，烏木齜牙咧嘴的笑得很燦爛。
　　“那麽，殷血歌少爺，以後烏木大人的吃喝拉撒全都靠妳了？妳放心，烏木大人不是壹個奢靡無度的人，我是壹個很節約、很簡樸、很克己的人，我不會給妳增加太大的財政壓力的！”
　　烏木笑得很得意，想到得意處，他不由得揚天長嘯起來。
　　姜脫塵掃了壹眼烏木高大的身軀，然後他眉頭不由得微微壹皺。烏木的實力超出了他的預料，這頭口花花的看起來有點不靠譜的大狼，他的實力居然達到了這種程度？
　　“殺光這壹層血獄內的所有人，不能留下任何目擊者，快！”姜脫塵打量了壹眼烏木，然後下達了滅口的命令。
　　數十個囚室內同時傳來了憤怒的尖叫聲，這些被關押在這壹層血獄的囚犯，全部是最危險、最兇狠的暴徒，姜脫塵要將他們全部滅口，這些人全都著急了，紛紛大吼大叫以及破口謾罵起來。
　　就在這無數的咒罵聲中，壹只枯瘦而蒼白的手臂突然從殷血歌隔壁的囚室中探了出來，這條手臂的主人語氣沙啞的低聲呼叫殷血歌。
　　“餵，殷族的稚子，讓這些東方人把我放出去！這浪費不了他們多少時間，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將我放出去！作為報酬，我可以賜予妳三滴我的心頭精血！我可是壹名強大的公爵，妳應該知道壹名公爵的心頭精血，對壹個稚子意味著什麽！”
　　殷血歌的身體驟然壹抖，他本能的看向了這條枯瘦而蒼白的手臂。
　　壹名血妖公爵的心頭精血？
　　沒有任何壹個血妖稚子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哪怕是殷血歌，哪怕是急於逃出這個血獄的殷血歌，他也不可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三滴？不，如果妳願意付出更多，並且發誓事後絕對不來找我的麻煩，並且絕不用任何手段泄露這件事情的話，我可以答應妳的請求！”
　　殷血歌的整個眼珠都變成了血紅色，他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