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最近，宋書復總覺得自己如墜夢裏。
　　他每次看到自己拿擠滿了人的實證部，就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壹樣。
　　之前幾十年只有自己壹個人餵馬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又仿佛已經過去很久——就像夢境之中回憶現實壹樣。
　　——只是艾輕蘭壹個人。
　　只是艾輕蘭壹個人的加入，就帶來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艾輕蘭破解化形法的成就，確實不是壹般修士可以知曉的，但是她之前大量的成果，卻也積累了不小的名聲。
　　更何況，螺旋雙尊的光環，也不只是罩著本人的，他們的弟子也能夠受其蔭蔽。對於絕大多數修士來說，“艾輕蘭”等於“背靠螺旋雙尊”等於“不缺經費”的等式是成立的。
　　當然，這裏面的人，也只有壹部分是招來的天靈嶺弟子。
　　還有壹部分，則是從歸壹盟拉來的外援。
　　辰風和艾輕蘭的同窗們大多是還沒有證得元神的——他們屬於同期之中最快的壹批。
　　但是，艾輕蘭的師兄師姐很多，老師兄老師姐也不少。這些師兄師姐的同窗，自然也是積年的大宗師。他們有些人都帶出了元神期甚至更高的弟子。這些“師兄師姐同窗的弟子”甚至是“弟子的弟子”，或許都有自己的研究，沒辦法來這裏打零工。
　　但是總歸是有閑著的。
　　甚至於說，這些弟子手下，總有壹些學徒，或者如同老謝這樣的專業實證技師。
　　總能拉幾個來。
　　而這些元神期的技術人員，往往還能帶幾個學徒來打打雜。
　　這人壹下子就多了起來。
　　就連之前的動物房都擴大了幾倍。
　　甚至有段日子，悲風先生還發過靈訊，問宋書復他們實證部是不是要改開屠宰場了。
　　——當然，這話也不假。在地球上，壹些暫時還無法人工合成或者無法低成本合成的蛋白質，都得依靠畜牧業與屠宰場提供支援。
　　宋書復感覺這樣的日子真的是神仙過的。
　　偶爾，他甚至會恐懼，這樣的夢會不會立刻醒來。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就漸漸沒有這樣的恐懼了。
　　因為……神仙也是很忙的，忙著跑液相色譜和電泳。
　　神仙沒空想那個。
　　由於腺瘟毒的關系，所以部分嚙齒類動物在可以控制在註入病原體後四十日到六十日之間發病。
　　所以，病患組織的功能，便是足夠充足。
　　艾輕蘭不大會看人臉色，也不懂得什麽說話之道。但她難得在這件事上表揚了宋書復。
　　如果沒有宋書復的這壹項成果，那整個實證的進程或許就需要被數倍的拉長，原本壹個月就能做壹遍的實證，就需要被拖到壹年多。
　　這壹度讓宋書復非常有榮譽感。
　　他接著就喜滋滋的撲向自己的實證臺了。
　　而在半個月之後，艾輕蘭就退出了實證的第壹線。
　　相關法術設計好了，正確的方案給出來了，剩下的就是大量重復實證與試錯了。這可是隨便拉個外行人都能做好的，這壹大屋子修士不能做得又快又好，只能說明他們能力低下。
　　艾輕蘭覺得，自己這樣的腦子，用來做這種誰都能做的事情，就有些浪費了。
　　嗯，什麽理由都別想阻擋她艾輕蘭窩在小屋裏看文獻兼吸兒子。
　　對於這種行為，過慣了苦日子的宋書復怎麽也看不慣——當想想自己過去事事親力親為的日子，他又覺得，自己過去的日子算是活到了病馬身上了。
　　“馬德，要是這病原體再分離不出來，那顆真是徹底沒面子了。”
　　他如此想著，做液相色譜分離的時候也更加用力了些。
　　艾輕蘭壹早就提出了這個大的方向。
　　如果真的存在那個神秘的“致病生靈源質”，那麽那種生靈源質就必定與普通的生靈源質具有既然不同的構造——因為沒有哪種正常的生靈源質可以抵抗源質酶以及幾百度的高溫。
　　而具有不同的結構，就壹定會表現出不同的性質，具有不同的電磁物性。
　　所以，電泳和液相色譜，總能分離出壹種。
　　但不知道是不是致病生靈源質和壹般生靈源質太像的關系，所以這個過程也壹直在失敗。
　　但艾輕蘭的似乎卻很簡單粗暴。
　　既然實證現象說明致病生靈源質具有這種與眾不同的特性，那就壹定能夠通過某種操作將之分離出來。
　　影響液相色譜結果的因素有很多，溶液、溶劑、固定劑、梯度模式、溫度、離子強度乃至於酸堿值有可能。
　　所以即使是試錯，也需要壹步步的來。
　　“感覺自己差不多也要做煩這種事了。”在重新分離出壹批生靈源質之後，他低聲對辰風說道。
　　辰風則面不改色的將其他人分離好的物質溶解，然後註入實證生靈的頸椎。
　　在這個實證部，暫時也只有他可以保證輕松將分離出的生靈源質送入實證動物的中樞神經，且不造成壹點損傷。
　　他對宋書復的話，只有壹個回應：“呵呵。”
　　第二天，宋書復依舊說道：“感覺自己差不多也要做煩這種事了。”
　　“呵呵。”
　　第三天、第四天重復如此。
　　任誰都知道，宋書復也只是口頭說說而已。
　　能忙起來，最高興的說不定就是他本人了。
　　在小後福大約四個月大的時候，終於，第壹頭兔子發病了。
　　之後的幾天裏，同壹個批次的兔子先後發病。
　　某壹種電泳法術確實能夠分離出這種瘟毒！
　　每壹次進行純化的纖維化組織，其分量，都是剛好能讓身患腺瘟毒的兔子在四十天左右致病的分量。
　　也就是說，從中分離出來的“致病物質”總量，只有可能比這個少，不可能更多。
　　而辰風每天給那些兔子註射的，都是通過法術檢測的，基本上都屬於純凈物了。
　　純凈物，基本上就是某種兔子體內的生靈源質了。當然，這種生靈源質致不致病，誰說了都不算，這都是需要兔子道友進行檢驗的。
　　這就需要四十到六十天的時間。
　　而如果不是宋書復，這個等待時間，就要延長到壹年以上。
　　第壹批結果，早在壹個月之前就出來了。實證部的大部分人漫天都盼著兔子們能夠病倒。
　　其中大部分都不致病——這是說明，分離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是“致病物”。
　　而現在，第壹個“致病”的結果終於出來了。
　　這下驚得艾輕蘭將兒子先扔壹邊，直接跑了出來。
　　“嗯，實證記錄給我。”艾輕蘭壹把從辰風手中搶過記錄：“嗯，電泳法，具體法術構造……很好。”
　　她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之前確認失敗的電泳法術構造。辰風適時的找出了之前的記錄，遞給艾輕蘭。
　　“嗯，很好，下壹階段，我們就排除到這……這……這……這……這……這幾類電泳法，壹半歸壹盟人馬就先重復驗證這壹個電泳法，另壹半則優先實證這……這……這……這……這幾類。”艾輕蘭手指在圖示上輕點幾下，周圍人立刻點頭，將之記了下來。
　　這就是下壹階段工作的重點了。
　　而艾輕蘭則對宋書復道：“宋師兄，妳現在可以開始著手寫論文了。”
　　“我？”宋書復壹驚，繼而搖頭：“這……不合適吧？那個……”
　　“沒有什麽不合適的。本來到這壹步都是妳之前積累的成果，論文妳寫就可以了。”艾輕蘭擺擺手，道。
　　“但是，經費是妳帶來的，而且實證也是妳……”
　　“不。”艾輕蘭笑了。
　　笑容之中，是之前見過的那種莫名“殺氣”。
　　“我們是將會有壹系列論文的，而我，只在乎其中的壹篇，明白嗎？”
　　……
　　葉溯奇已經很久沒有關註過辰風那邊了。
　　天靈宮自己尚且忙得不可開交，又怎麽能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現在，螺旋雙尊找到了新的思路。
　　經過研究，他們發現，黃晶之中，其實只存在純粹的生靈源質。
　　或者說，種種證據都表明，那個能夠透過十納米濾膜的黃晶物質，就是生靈源質。
　　也就是說，黃晶瘟癀的最終產物，是某種生靈源質。
　　因此，天靈宮就需要做壹件事了。
　　“找出產生這種生靈源質的血脈靈犀。”
　　之前也說過，生靈源質的產生，是血脈根內血脈靈犀，轉錄到信使體上，然後信使體告訴氨基酸長鏈如何折疊，形成生靈源質。
　　也就是說……
　　壹種生靈源質，就必然與壹種血脈靈犀相對應。
　　根據生靈源質，反推血脈靈犀，理論上也是可行的。
　　只不過，相關理論尚且不成熟罷了。
　　而在實際的操作中，“不成熟”，往往就意味著需要用人力去堆。
　　第三元獄方面的征天使們目前正在努力收集黃晶病的血樣，希望知曉同類相食是如何引發某壹段血脈靈犀生出這種可怕產物的，也希望知曉患病元族與正常元族有什麽不同。
　　這完全就是壹個長期項目了。
　　不過，說真的，就算沒有黃晶這檔子事，仙盟也會選擇開這個長期項目。
　　研究天眷遺族，那可是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