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官場秘籍

　　“我以前跟妳說過，每逢大事有靜氣，要仔細把中間的利害關節盤算清楚之後，再去做決定，”樊壹民語重心長地說道：“記住，妳不是每次都有這麽好的運氣的。”
　　“是！我記住了，我以後壹定遇到事情壹定會考慮清楚的，不會再這樣毛毛躁躁了。”林遠方誠懇地說道：“樊局長，謝謝您對我的指點。”
　　“遠方啊，還有壹件事情，妳也要記住，今後千萬不要過來看我了。”樊壹民正色說道，“對妳來說，我已經是個過去式了，妳要向前看，不要總糾纏於以前的東西……”
　　“樊局長……”
　　林遠方就有點急了，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樊壹民卻伸手阻止了他：“妳先不要插話，聽我把話講完。”
　　林遠方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巴。
　　樊壹民這才繼續說道：“遠方，妳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住院這兩年，規劃局中能夠經常到醫院來看望我的只有妳壹個人，對於妳這壹份心意，我真的是非常感動，說明我樊壹民當初的確沒有看錯人，妳這孩子，不但能力強，關鍵是心底善良。但是……”
　　說到這裏，樊壹民嘆了壹口氣，“……現在已經物是人非，規劃局已經是別人的天下。如果不是因為妳是我樊壹民當初看重的人，以妳的能力，豈能是現在的局面？我已經連累妳兩年了，不能再繼續連累妳了。”
　　“樊局長！”林遠方急聲叫道，表示自己不同意樊壹民的看法。
　　“妳別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樊壹民再次制止林遠方，他繼續說道：“以前妳不聽我的勸告，時常過來看我，也就罷了，影響不了大局。但是現在不壹樣，妳這次在排水中表現突出，危急關頭挽救了大局，縣委洪書記肯定對妳印象深刻。這種情況下，王天放怎麽著也要給妳壹次機會，如果妳能就此扯棚上船，王天放對妳以前肯定也不再計較。但是妳如果繼續和我保持密切往來，那麽王天放心中肯定會很不舒服，認為妳不識擡舉。眼下有洪書記的重視，他可能暫時不會怎麽著妳，但是時間長了，這件事情的影響漸漸過去，王天放肯定會再找個由頭打壓妳，這就是縣官不如現管啊！”
　　其實樊壹民講的道理林遠方何嘗不明白？但是真讓他去這麽做，他良心上絕對過不去。當初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樊壹民到學校把他要到規劃局，並把他當成技術骨幹來培養。這份恩情是他欠樊壹民的，怎麽報答都不過分。現在樊壹民失勢了，成為壹個行動不便的中風病人，自己也像那些白眼狼壹樣，對樊局長不管不顧，只用眼睛盯著自己的前程，這種事情林遠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我不管！”林遠方倔強地說道：“我怎麽可能不過來看您呢？至於王天放怎麽想，我覺得並不重要，他又不能壹輩子都在規劃局當局長吧？我以後總有機會呢！再說，我並不覺得這兩年來我被耽誤了，在您這裏我學到了多少別人學不到的知識和經驗啊！您現在不讓我過來看您，我以後遇到問題，向誰請教去？”
　　林遠方這話倒不是哄樊壹民高興，他說的確確實實是真心話，這兩年來雖然在規劃局沒有得到重用，但是在樊壹民這裏，他學到了太多太多的知識。樊壹民二十三歲進了鄉裏當通訊員，到四十五歲做到規劃局局長，在邙南縣官場廝混了二十二年，人生歷練和官場經驗都豐富的很，正是他對林遠方的教誨，讓林遠方很快成熟起來，對官場上的倫理規則有了深刻的認識。要不然以林遠方壹個農家子弟出身的大學生，畢業三年，哪裏能夠如此歷練通達？
　　樊壹民笑了起來，說道：“遠方，我知道妳會這麽說。”他伸手從枕頭地下摸出壹個小布包，遞到林遠方面前，說道：“拿著，我都給妳準備好了。以後有什麽困惑的地方，就從這裏面找答案吧。”
　　“這裏面找答案？”林遠方有些納悶，接過布包，打開壹層層包裹，最後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壹個厚厚的封面有些泛黃的老式筆記本。
　　“這是……”林遠方捧著筆記本，用探詢的眼光望向樊壹民。
　　樊壹民望著筆記本，猶如在看自己的孩子壹般，目光裏透著濃烈的戀戀不舍。他用充滿感情的語調說道：“遠方啊，這是我的私人日記本。是十年前調到縣委組織部時就開始記錄了。裏面寫著我平日裏對工作的壹些感悟，妳可以看看，也許對妳今後工作有所幫助。”
　　頓了壹頓，樊壹民又說道：“最後面那些東西，則是我最近幾天才寫上去的。這些東西至關重要，妳千萬不要讓別人看到。”
　　究竟是什麽東西這麽重要？讓樊壹民如此強調？聽樊壹民這麽壹說，林遠方下意識地翻到了筆記本的後面，映入眼簾的是壹張邙南縣幹部的關系圖。樊壹民用線條把邙南縣幹部的關系都勾勒出來，誰和誰是壹條線，誰是靠誰的關系上來的，標註的壹清二楚。樊壹民在到規劃局任職之前，在縣委組織部負責管理幹部檔案的，對邙南縣全縣幹部可以說心中有壹本明細賬。現在他把這些東西標註出來，可以說是給林遠方壹本邙南縣的官場秘籍。
　　“樊局長……”林遠方雙眼壹紅，他明白樊壹民給他這本東西的重要價值。這裏不但標明了誰是誰的人，誰跟誰是壹條線，更是簡略地標註了那些邙南縣各個領導的壹些習慣、喜好之類的資料，這些東西林遠方掌握了，以後就可以有的放矢，對癥下藥，很容易獲得領導的青睞。
　　同時，林遠方也明白，樊壹民給他寫下這些東西所冒的風險，這基本上等於黑材料、黑檔案，尤其是涉及到縣委縣政府領導的，樊壹民寫出來更是大忌諱，壹旦落到有心人手裏，樊壹民將會是什麽下場不言而喻。但是樊壹民為了他毫不猶豫地把這些東西寫出來，並交到林遠方手裏，這充分說明，他對林遠方的關照和信任。
　　“您……您對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了！”林遠方哽咽起來。
　　“哭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的！”樊壹民伸手拍了拍林遠方的手背，說道：“妳其實不必感謝我，妳要感謝還是該感謝妳自己。妳的行動告訴我，妳是值得我托付的人啊。”
　　說到這裏，樊壹民自嘲地笑了壹笑，“當初我也是心比天高，認為以我的能力，至少幹到縣委書記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壹場大病，讓我的雄心壯誌現消雲散，什麽想法都沒有了，病殘之軀，只有安心養老了。”
　　“樊局長，妳還年輕著呢，只要身體恢復了，以妳的能力，東山再起不成什麽問題。”林遠方連忙說道。
　　“遠方，妳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樊壹民擺了擺手，看向林遠方的眼光裏卻透出壹股亮光，他說道：“雖然我的路到此為止，但是不是還有妳嗎？無論從哪壹個方面看，妳都要比當初的我要出色的多。所以我忽然間有了個想法，就是把我這些東西交給妳，看看妳利用我這些經驗，究竟能走多遠。從另外壹個意義上說，這也不等於是我的政治生命的延續嗎？”
　　“前面那些心得日記沒有所謂，我對要不要寫下後面那些東西還是有所擔心的。最後我還是下定決心，把這些東西寫了出來。但是是不是要交給妳，我心中卻做了兩樣打算。如果這兩天妳不過來看我的話，不瞞妳說，這個筆記本就會被燒成灰燼，就當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壹樣。”。
　　“妳以前能夠經常來看我，當然我很感動，但是卻不算是很難得。畢竟在規劃局，妳也處於低潮期，來不來看我，在王天放眼裏妳都是我樊壹民的人，沒有什麽機會。但是現在卻不同，妳用出色的表現挽回了壹場危局，得到了洪書記的賞識，如果妳能利用好這個機會，王天放怎麽樣都會給妳壹條路走。但是這個時候妳還照舊來看我，說明在妳心目中是真心實意對我老頭子好的，縱使這樣的舉動會影響到妳面臨的機會，妳依舊是不管不顧。那麽我把這個東西托付給妳，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樊壹民望著林遠方，和藹的目光中卻也混雜著壹絲可愛的狡黠：“所以，我才會說，妳要感謝的其實是妳自己。如果今天妳不過來看我，那麽妳根本不會知道，這世上還存在這麽壹本東西。”